眾人都豔慕我啊,說我有這麼一個好妹妹,以後也準會爬上高枝頭的。
我托著腮就在一邊看著笑,真是好風光,衣服首飾什麼的,都換了。
是很漂亮,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成為女人的她,再加上一身漂亮的衣裝,她變得更是嫵媚生姿了。
我淺笑著看她,就像是看一朵美麗的花,單純地去欣賞她的美豔多采。我並不嫉妒,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想死你們了,對了,我帶來了很多好吃的,大家來吃一點。”她輕輕一個示意,宮女就將食盒裏的東西都擺了出來。
加上湘秀院的宮女與嬤嬤,十九人,正好一人一塊,唯缺了我的份。
眾人笑著看我,眼中有些嘲弄之意。
她笑著說:“青薔可不喜歡吃這些,大家別客氣,皇上其實可好了……。”
“姐姐。”她正視著我:“好姐姐。”
“你什麼意思啊?”我正視著她。
“沒事,就叫叫你,怎麼,不行嗎?”
我真想直說她是不是有病,莫名其妙。
“青薔啊,皇上可喜歡下棋了,有空,你就教教本妃吧。”
本妃?我有些好笑:“美人在妃位之列嗎?”
她笑得嬌豔:“這個就不勞姐姐操心了,皇上說隻要我以解開他的一盤棋局,就封我為妃,我正等著皇上出招兒呢?”
真煩啊,為什麼我要困在這裏,聽著她說一些不喜歡聽的事。
“青薔,我知道你棋下得好,你就教我點吧,你們二個,把玲蘭宮裏帶來的玉棋子擺上。”
冷淡地看著她:“沒興趣。”
“你是不是怕我太得寵呢?還是你心裏酸著呢?”她俯下身,濃香的味道讓我皺眉。她又問:“你嫉妒我吧?”
依舊是笑眸如笑,帶著一種挑戰看著我。
我輕笑:“你求我嗎?”我不出聲,別把我當成好欺負的人。
她臉色一變,笑有些難看。
我托著臉,轉過窗外,無心理會於她的虛情假意。
驀然看到那花叢中,有人蹲下身去,一頭的烏發在背後,那麼柔,那麼美,還下著小雨啊,也不怕打濕了身子。
那頎長的身影站起來,還往遠處走去,我心裏冒起一個名字,無垠。
也沒有多管什麼,起身就往外走,耳邊還傳來青鸞的笑聲:“大家別見外啊,我想我姐姐是心情不好,她從小就這怪脾氣。”
我舉了傘,莫名就往後麵而去。
反正下雨,反正有青美人和她們聊著,不會有人理我要去哪裏的,她們的心裏一定在想,我心裏難受。
青鸞想氣我,還真不夠道行。
冷雨的秋天,也不會有人勤快地巡邏的,皇宮很大,沒有人發現我一個小小的秀女,跟著一個男的跑。
我追隨著無垠地腳步而去,我一直在尋找,為自已尋找不怕的理由,找了很多很多,沒有一個讓我停下來。
在湘秀院裏,太悶了。
我在無垠的身上,能尋找到一種安和而又平實的恬靜。
雨打在油傘上,再滑下,落在地上,破碎得四分五裂的。
他走得很快,我一手拉起裙擺,也走得很快。
他雪淨的衣服,還有烏黑的發,都染上了雨珠兒,雙手捧著什麼東西一樣往荷花池走去。
我輕輕地叫:“無垠。”
他轉過臉,一臉柔和的笑:“青薔啊。”
我淺笑,輕輕地點點頭。
“這隻青蛙真可憐,我正想放到水裏去呢?”他雙手捧著的是很小很小的青蛙讓我看,一臉的誠懇和認真。
我將油傘揚起,踮高了腳,給他擋著雨。
他溫和一笑,與我並肩走:“青蛙應活在水邊,它隻是迷了路。”
依然碧綠的碩大荷葉,讓細雨敲擊著,飛濺如玉。
他蹲下去,將青蛙放在水裏,它跳二下,就飛到清泠水中去了。
他笑,眸子如星子一樣燦爛看著我:“青薔你知道嗎?它們跳得好遠的。”
我隻是笑,細雨迷離的,真美啊。
“青薔,你說青蛙能逃上水嗎?”
我想了想輕聲地說:“能,樹倒下了,不就可以跳上去了。”
“嗬嗬。”他笑得開心:“青薔你也不是死腦子嘛。”
我搖頭:“才不是。”
他忽然有些感歎地說:“真好啊,青蛙有人送它回到它的地方了,而人,卻總是太難。”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看到他臉上莫名的傷感,想看清些,他卻轉過臉去看那冷雨中,讓風吹得七零八落的荷花瓣,從水裏撈起一片,輕輕地聞著:“這種香,最濃了。”
遞給我聞了聞,我好奇地說:“為什麼呢?”
“最是殘落,最是濃香啊,因為,它們就要離去了,所以,所有的香,就堆積起來了,殘香最美啊,花落之後,不知要何時才能開。”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吻著,從來沒有發覺,冷秋中的殘荷,如此的香濃清嫋。
他折下落了一半的荷花,送到我的手上:“青薔,送給你。”
“殘荷。”我輕笑地接過,又聞了聞,真的是好香啊。
“是啊,殘荷,人沒有完整的美,最遺憾,最是殘缺的,才是最美的。並不一定要開得最妍美的,才會是最香的,它落在水中,依然有它的清雅秀麗,成就了這水裏的一翻風景。”
是啊,經他口中說出來,我才發現,細雨迷離的水中,有著荷瓣的裝飾,多美的一幅畫啊。
“就如人,青薔,你又不開心了嗎?你這個時候,怎麼跑出來的呢?你見過野薔薇花吧,那是很堅強的,下大雨,它也開得熱烈,烈陽當頭,它也開事肆意,很美的一種花。”
“你是在說我嗎?”我笑著看他。
清澈如水的眸子裏寫滿了笑意,漂亮的五官讓一池的碧荷失色:“我希望你是如此的,活著不容易,能有一個想念,更是不容易。”
他的話太深,我不太明白。
不過我喜歡聽他說話,很有意思。
他淡笑下道:“青薔,我就住在這附近,你看,那邊。”他指著離湘秀院很近的那獨立小閣樓。
“你是皇子嗎?”我歪頭問他。
他搖搖頭,有些苦澀:“不是,不過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對宮裏的事,宮裏的人,都很熟悉了。”
“我聽得出來,你並不喜歡宮裏。”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壓仰的苦悶。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問:“你喜歡嗎?”
我笑著聳聳肩:“從來就不喜歡。”
笑著拍拍我的肩:“你也是一個爽直的人啊,
看著他修長的手,我有一些感觸,肩頭一滑,讓他的手落了下去。
“是啊,要想藏著自已,那會是一件不快樂的事,殘荷也會努力地綻放自已最後的美麗。”我意味深長地對他說,我知道他會明白的。
他含笑地點點頭:“青薔,我從這裏回去了。”
“好,我也回去了。”
走了幾步,他轉回頭說:“青薔,你彈的琴真好聽,你一彈琴,我都聽得到。”
我笑,轉回頭看那雨濺落在荷塘之上,生出朵朵的漣漪,濺起點點細碎晶瑩小花,真漂亮啊。
比起湘秀院裏的風景,是另一番不同啊。
抬起頭,伸出手去接那油傘邊的雨,落在我的手心,冰冰涼的。
雨水多了,再順著我的指尖,慢慢地流了下去,晶瑩剔透潔淨無比,不會因為這裏是後宮,就將水染上了色彩。
丟下傘,幹脆就淋個痛快吧。
花幹了,需要水。
手裏的殘荷高高的舉起,看著風將它們一瓣一瓣地吹走,都承載著一個香香的夢,花凋零的時候,不必難過。
花色再舊,也還記得它曾香過一段記憶。
舉步回去,輕鬆了很多。
宮女有些抱怨,說我出去淋雨了。
我隻是笑笑,她們不是我,安知我心裏因為出去,如此的開心呢?
點亮了宮燈,硯了墨汁,我想畫,畫那殘香滿荷塘,雨打荷葉的美景。
夜深了,我孜孜不倦,猶自畫著。
秋會過去,花會落盡,香會遺忘,還有畫來懷念一下。
我想送給無垠,叫他不要那麼悲觀,他說的話很有意思。
他能一眼看出一為什麼不開心,因為,他就一直是不開心的,才很懂很懂這一種情緒。
這畫,在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莫名地不見了。
怪異得讓我心驚膽跳,沒有下雨了,燦爛的碎銀之光,灑了一地。
如果不是那旁邊還有我未來得及洗的筆墨,我還以為,我昨天壓根就沒有畫。
真的不見了,會是宮女來拿走了嗎?
但這是不可能的啊。
我著急地四找著,我的畫呢?我明明有畫的啊。
宮女捧了水進來,輕淡地說:“青秀女,你醒了,今兒個也沒有什麼要教導的了,大家都去青美人那裏玩去了,秀女是否也過去啊。”她的語氣,似乎想過去。
“大家都去了啊?”我好奇地問著。
她輕聲地說:“是啊,就隻有我留下來侍候青秀女了,青秀女要過去嗎?今天天氣挺好的。”
我洗把臉:“不去了,那麼多秀女都過去了,想必是忙不過來的,你也去幫忙吧。”她想去,就打發她去。
她看我一眼,然後就興奮地跑走了。
青鸞真厲害,才剛開始呢,就學會了拉攏人心。
卻是小恩小惠啊,如何處理不當,必遭人眼紅了。不過她那人,極會做人。
我心和畫一起丟掉了一樣,打不起精神來,天氣真的很好,秋高氣爽的,湘秀院裏靜極了,我不想呆在這裏,就去了後麵的假山,秋冷一次一次地掃肆著枝上的葉,讓它們飛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