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堅信

自濱王妃醒來,就是一副靈魂抽離的模樣,雙眼無神,無欲無求。

濱王隻安排下人好好侍奉,再不敢出現在她的麵前,再不敢看一眼她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切如他所料,泊陽城在打仗,雖然對手是京華軍,但他的人在陸上,京華軍在水上,隻要挺過些時日,京華軍缺了補給,必定會退。

開始總是艱難的,墨東軍奉濱王之命死守城門,挺過了京華軍一日幾次的攻勢。一連幾日,濱王收到的戰報都是城門無損。這是足以讓他忘卻不愉快的消息。

直到這日,傳令官整個人顫抖著,將前方戰報呈遞上來。

濱王一看,便知戰事有變。

“泊陽城出事了?”濱王問。

“不是泊陽城,王爺,臨淵城出事了。”傳令官報道。

“臨淵城?西邊出事了?”濱王驚異著,翻開了傳信。

臨淵城緊鄰長淵城,先前在長淵城叫陣後來悄無聲息的胥北軍沒有撤,而是放棄長淵城,跋涉至臨淵城去了。那裏守備不足,胥北軍又奔襲突然,很快便守不住了。

天下大旱,宇文懷都還敢派兩路夾擊,也難怪濱王吃驚至此。

濱王在墨東悄悄豢養了三萬軍隊,已經開銷巨大,他的圖謀從來不是正麵與中央朝廷對抗。因為墨東一地,東臨海,西接禦中,南臨庭南,一旦開戰,就猶如孤島,雙麵臨敵。

在濱王的號召之下,富商通兌現銀,天下之民開始擠兌,中央財政一度崩潰。他本盤算著,日子過不下去了,便會有人高舉義旗,犯上作亂,屆時大燕滿目瘡痍,惟墨東富庶,他便可以用三萬墨東軍,撬動儲君之位。

可凜西發現了金礦,這一難,讓宇文懷都趟過去了,天下大旱,他總避無可避了吧,結果,大燕四州沒亂,他竟還能籌出軍糧出征。

戰瑤說得沒錯,濱王費盡心力邊演戲也要將她擄來,就是盤算了最壞的打算,卻不願相信,這麼快,宇文懷都就一關關的闖了過來。

“嚴家齊呢?”濱王突然問道。

“已經兩日不見嚴大人身影了。”左右回道。

濱王不禁暗啐一聲,果然用金銀籠絡來的人心,並不可靠。

墨東的情況,他最清楚,胥北軍攻破了臨淵城,很快就能長驅直入打入京雲城來。墨東諸郡都享受慣了,沒有官軍會奮死抵抗,抵擋胥北軍的去路。嚴家齊也跑了,他的身邊沒有可靠之人了。

他的軍隊在泊陽城,趁胥北軍沒有攻占京雲城,他唯有跑了。

濱王將傳信撕個粉碎,下令各城郡嚴防死守,誓死抵抗,然後他不動聲色的回了府,收拾了細軟,要帶濱王妃和小王子離開。

“你終於走到了這一步了,宇文懷吉,馬上就是你生命的盡頭。”戰瑤挺著大肚,望著忙亂的濱王道。

“嗬,你放心,在我死前,一定會先要了你的命。”濱王威嚇道。

濱王妃不願離開,可小王子哇哇哭鬧,作為母親,她又舍不得,隻將兒子攬入懷中,不情願的入了車輦。

戰瑤和關連秋被綁著,上了同一輛馬車。

“濱王這是要逃啊,行路一定匆忙,你這大著肚子,挺不挺得住?”關連秋問。

“命都可能保不住了,還來關心我,關家的公子也真是有意思。”戰瑤輕鬆道。

“你就不害怕嗎?”

“害怕?該害怕的是宇文懷吉吧,大燕的軍隊就要攻過來了,他的死期就要到了。我不害怕,哪怕最後換得一死,我也不怕。我隻覺得痛心,我為我的父兄、幾萬胥北的兄弟,清幽 穀中枉死、身殘的人們,感到痛心。即使他死了,挨受千刀萬剮,也換不回他們清白的性命和健全的身軀。”

“你明明可以逃走的,卻偏要跑回來。”

“我隻想讓我在乎的人,看到真相。清幽 穀你去過的,他們一心與世隔絕,活在自己的天地之中,我不想他們一輩子蒙在鼓裏,崇敬賊人。也不想你姐姐,那麼一個純良的人,受宇文懷吉的蒙騙。”

“可惜了,識人不明。”

“你姐姐真的是個好人。她那麼的相信自己的夫君,也不曾為難我。反而處處替我著想,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對我的憐惜。”

“現在反倒是你,要去憐惜姐姐了。”

“不、不是憐惜,我現在為她感到高興,痛苦一時,也比被蒙騙一輩子強。”戰瑤道。

“你相信太子能打勝?”

“不、我堅信。你上次,不是問過我剿匪的事嗎?那時,我問他,我能做些什麼?他告訴我,‘相信他’。到今天,你若問我還能幫太子做些什麼,我的回答,就是堅信他。”

關連秋看著戰瑤的堅定,微笑道:“你可能沒有察覺,不知不覺中,你幫太子做了很多事。”

戰瑤也回以微笑。

關連秋突然歎道:“哎,這世間的事真是麻煩,好端端的兄弟要打架,好端端的夫妻要被分隔兩地,好端端的女子,要受人侮辱。”

“你說什麼?誰受人侮辱?”戰瑤對這最後一句,不甚理解。

“沒什麼,瞎感歎一下。突然覺得太子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能被你們這麼信任幫扶。這樣吧,我能為太子做的事,就隻有在這一路護你周全了,一旦你哪裏不舒服,就告訴我,別的本事沒有,我幫你喊人!”

“哈哈哈哈,”戰瑤愉悅的笑了起來,“這也算幫忙?”

“當然了,力所能及,竭盡全力。”關連秋道。

戰瑤想到了什麼,突然就不笑了。

“確實有件力所能及的事要你幫忙。”

“你說,不用跟我客氣。”

“如果,我真的被宇文懷吉所害,麻煩你在我將死之刻,把我腹中的胎兒剖出來,救他一命。”

關連秋聽罷,收斂了輕浮,沉默了起來。

良久,他才道:“我會竭盡全力。”

濱王的車馬越行越快,戰瑤備受顛簸,心中卻十分安定。不管,她是否能親眼看到宇文懷吉得到應有的懲處,她堅信,太子將為死去的英魂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