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城主,我冤枉啊,我隻是老老實實的運水。不敢往水中投毒啊,我一家都在崎連城住著,怎麼做出這種泯滅良心的事情呢?”
絕大部分,被痛癢之症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人,都是這般說辭,可運水之人,誰不是家中老小都在崎連城住,城主才敢放心用。
到了崎連城,監管用水更是謹慎嚴苛。城中百姓也時常自覺的盯著,沒聽誰講過,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
那難道,砒霜能自己跑到水車中去嗎?
“不招是嗎,那就忍著吧。我崎連城的男兒,都是好漢,哪裏怕這些痛處?往水中投毒!做出這等惡事的,配做崎連城的人嗎?”城主怒道。
可受審之人也很委屈,水是崎連城的命脈,他們能不清楚嗎?崎連城才多大點地方,騎著馬,早晨在城西,太陽沒落山就到了城東了。
都是鄰裏鄰居的,哪有人惡毒到,要害友鄰,害親人的?
現在,不僅城中人心惶惶,他們也要經受摧殘。這痛癢症,比受鞭打棍責更為痛苦,不僅皮肉受苦,連精神也一同被抽走了似的。
“城、城主。”被審之人中,有人哆嗦著爬到了城主腳邊。
“幹什麼?”城中鐵麵道。
“想起來了,我好像想起來了。”那人扭曲著麵龐支吾道。
城主揪起那人領口,咬著牙喝道:“是你?是你下的毒!”
那人痛苦的搖搖頭。
“你快把他放下吧,要是他衣衫上沾了些藥粉,沒有沁入皮肉去,一會兒,你也要犯病了,浪費我的解藥。”顧小蝶抱怨道。
說罷,她給那人施了解藥,緩解了他的症狀。
“起來好好說罷。”顧小蝶道。
那人身上疼痛已解,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是我下的毒,我怎麼會下毒呢?我三歲的小兒,還因為去城中找小夥伴玩兒,隨著人家一起吃飯,命都沒了。”那人痛哭流涕,剛剛痛癢之症在身,也沒見他此般狀態。
“那是誰?你見到誰往水中投毒了?”城主質問道。
“咱都是崎連城的人,咋會幹那缺德昧良心,斷子絕孫的事來。我沒有見人往水中投毒,隻不過,我想起一件事來。”
崎連城周邊的大小湖泊,能夠供給水源的地方不多,城主清楚,城外之人也清楚。
每次運水,都要出動城中少說八十,多則百來人口。運水要求行路迅速,途中休整,又需有人把守戒備,但運水隊伍不可能人人都不睡覺。
所以,每到深夜,運水隊伍中會派兩三人看守水車。
“也許事情就是在我值守看護運水車的時候出的。”那人回憶起來。
那晚,他與另一個兄弟負責值守運水車,沒多久困意襲來,那兄弟就躺在一旁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應。
他也是一樣,上眼皮好像和下眼皮黏在一起,想要打開,卻不聽使喚。但他還是個具有很強的自控力加意誌力,為了驅走困意,他在小臂上,劃開一個小血口,疼痛,讓他清醒。
在他恢複意識不多久,就有人闖來與他搭訕問路。
這夜半三更還在行路的人,著實惹人懷疑,隻是當時他剛從迷離中醒來,一時想不到這麼多。
不隻問路,那人,還想討口水喝,運水人不允,他就掏出荷包來,說要付錢買水,還是被堅決的拒絕了。
“然後你就睡著了?”城主問道。
“沒有、沒有,我哪敢睡啊,看了一夜,不敢合眼。”運水人緊張道。
“你沒睡著,怎麼有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給十車水都下了毒?”
“這個,我不知道啊,我隻是現在想想,那人行事古怪。”運水人道。
“然後呢?”顧小蝶問道。
“然後,天亮了,大家都醒了,就繼續趕路啊。”運水人回道。
“第二晚,還是你守夜?”顧小蝶問。
那人搖頭。
顧小蝶就將解藥,散給了差役,讓他們給眾人解了毒。
“你信他說的?”城主問道。
“我身上有三種毒藥,第一種,名喚長樂,中毒之人,渾身瘙癢難耐,恨不得將全身皮肉剜去,以獲得安寧。第二種,名喚難眠,中毒之人,渾身撕痛,如萬蟻鑽心。而第三種,名喚永寧,就是之前你中的那種毒,痛癢皆具,時辰久些,中毒之人就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一頭撞死,遂得永寧。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會起名字?”顧小蝶驕傲道。
“現在,是炫耀這個的時候嗎?”城主不耐煩道。
“中毒之人,有多痛苦,你是有些粗淺的體會的。時辰都已經如此之久了,他們現在也滿腦子的心思,也是換個永寧罷了,哪裏還敢欺瞞你呢?”顧小蝶侃侃道。
“但是,他說得很清楚,自己一直醒著,難道下毒之人,還能隱身嗎?”城主質問道,忽而,他想起剛剛顧小蝶的問話,接言道,“你是覺得,毒不是當晚下的。”
“很有可能啊,一次不行,再來第二次啊。在水中下毒,要斷你一城命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放棄呢?聽他剛剛所言,困意難耐,怕先就種了迷 藥了。隻會使這種下三濫的毒,跟小神仙我,差得天差地遠。”顧小蝶鄙視道。
為眾人解了毒,再細細盤問之下,想起了之後的事情。第二夜守夜之人,也相繼睡著了。但他們醒得早,運水車不見丟失也未曾少水,一時貪困,兩人相互打了招呼,將此事瞞下了。
其實貪困之事,在運水人中時常發生,路途遙遠,行路費力,晚間派人值守,也是怕遇野獸侵襲,或是突降災害,再怕路人偷水罷了。
誰能想到,有人狠毒至此,往水車中投毒。
“自己去領板子。”城主鐵青著臉,怒道。
那兩個貪困不報之人,聳著身子領板子去了。
“那日問路之人,你還記得他的模樣嗎?”城主問最先想起異樣的運水人。
那人絞盡腦汁,也沒能記起。
“天黑的緊,我沒看清。但是,他想買水取銀子時,我看見一個圓形小金牌,以前聽說,在凜西的賭場,都是以金牌做籌碼的。”那人回憶道。
“嗬,凜西的人啊。”城主幽幽道,目中之火,似能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