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喝茶

轉眼戰瑤和蕭梓碩已經離了禦中,進入胥北界。

時隔兩年,戰瑤重新踏入故土,心中五味雜陳。遠離鄉土時,歡兒與她作伴,歸來時,她還在,歡兒隻剩頭顱的灰骨。

“太子妃,前方有一茶棚,我們去休息一下吧。”蕭梓碩建議道。

“蕭梓碩,已經到胥北了,再走幾日,興許我們連管臘人都遇的上,你再不改口,惹了麻煩,你自己兜不起,還要連累我。”戰瑤斥道,在她內心中,盡管還未和離,她已經和宇文懷都劃清了界限。

蕭梓碩猶豫半刻,將戰瑤手中的韁繩也牽了過來,勉強道:“好的少夫人,我們去茶棚休息一下吧。”

路途疲憊,戰瑤實在沒有與他爭辯的力氣,隻能默認了。

路中,他們買了兩匹馬,錢從哪來呢?

蕭梓碩和戰瑤都是沒有自己裝荷包的習慣的,那日闖出東宮,戰瑤換了一套衣裳,是歡兒生前為她準備的,外出著裝。輕便舒適。

那套衣裳裏麵,有個內襯,裏麵放了些散碎銀兩。

歡兒吸取了庭南的教訓,以防有一日,戰瑤獨自外出,或與她走散,身上能備些保命的銀兩。卻不想,戰瑤用到那些銀子的時候,她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是一個簡易的茶棚,由幾根粗木枝搭建起骨架,再在頭頂搭上一層篷布,茶棚內,擺上三兩小桌,就可以營業了。

可別瞧不起這布置簡單的小地方,在胥北,奔波路遠,能遇到這麼一個小攤,可是天大的福氣。

這茶棚別的不賣,隻賣茶,茶雖然是不是什麼好茶,泡茶的水可是經攤主不辭勞苦,推了幾十裏的車,拉來的,關鍵時刻能救命的。

戰瑤眼前的茶棚,與胥北它處的並無差別,隻是作為支柱之一的粗木枝,之前有過偏折的痕跡,沒有完全斷裂開,被幾條結實的麻繩,牢牢的固定了一下。

攤販主是個剛剛步入中年的漢子,身體還算壯實,腿腳略微跛些,右眼泛著紫青,似是不久前才跟人打過架。

“老板,倒兩杯茶水。”蕭梓碩捆了馬,來到茶棚說道。

正在煮水的攤主抬眼看了一眼蕭梓碩,撇嘴道:“禦中人?”

“是的。”蕭梓碩應道。

“沒有茶水,小攤不做禦中人生意。”攤主頭也不抬了,冷漠的說道。

“禦中和胥北,不都是大燕的疆土?不做禦中人生意是什麼意思?天下間哪有這番道理?”蕭梓碩質問道。

“不做就不做,這是我的攤,我做主。天下間哪也沒有強買的道理!”攤主強硬道。

大鐵鍋中的水已經沸騰,咕嘟咕嘟的聲響傳到了攤主耳中,他掀開鍋蓋,看到了翻滾著的水泡,然後彎腰封上爐子的火口,最後將開水灌入了大壺中。

這中間,再沒理會過蕭梓碩。

“你怎麼這般不通情理?”蕭梓碩怒道。

“怎麼,你也想打架嗎?”攤主挑釁道。

眼見,氣氛不妙,戰瑤走到蕭梓碩身旁,緩和問道:“老板,我是胥北人,可以賣茶水給我嗎?”

“胥北人?胥北人可以。坐吧。”攤主嘟囔道,“胥北人你不早說。”

戰瑤和蕭梓碩落了座,這桌小椅矮,蕭梓碩連腿都伸展不開,隻能將就著佝僂著身子,半蜷起腿來。

攤主很快沏好了茶水,在戰瑤麵前擺了一個茶碗,為她滿上一杯茶水,又輕蔑的看了一眼蕭梓碩。

“他是家裏的親戚,就賣給我們兩杯茶吧。”戰瑤道。

攤主想了想也是,打開門做生意,沒有顧客結伴而行,一人賣一人不賣的道理。

隨即,他也給蕭梓碩擺了一個茶碗,倒上一杯茶。

“跟禦中人做什麼親戚?沒個好人。”攤主又暗自嘟囔道。

“老板,您這話說的我不太理解。禦中人,怎麼把你惹到了?”蕭梓碩不滿道,攤主這態度,好像身為禦中人的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怎麼惹到了?”攤主放下大壺,指著自己紫青的眼睛,沒好氣的說,“就是這麼惹到的。”

“你跟一個禦中人打架,也不能把氣撒到所有禦中人身上吧。”蕭梓碩覺得眼前的攤主不僅不講道理,還莫名其妙。

“嗬,你知道我為什麼跟禦中人吵架嗎?”攤主道。

“我怎麼會知道?”

“是不是你們禦中人傳的,說武王通敵了,他身邊還養著一個管臘細作,已經處斬了?”攤主趾高氣揚道。

蕭梓碩與戰瑤對視一番,蕭梓碩道:“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

“好像有這個說法?還什麼武王戰功赫赫,都是管臘人籠絡武王,送給他的功績。呸,禦中的王八兒子!閑得沒事做,造他老子的謠。武王是什麼人啊?戰家是什麼人啊?我才這麼高點兒的時候,武王就已經去胥北打仗了,還通敵。”攤主右手比劃到他的膝蓋。

“您不相信。”戰瑤嚴肅道。

“相信?這慌也就禦中的王八兒子能信,哪個胥北人,敢傳出這樣的話來,保他死後連個收屍的都沒有。喪了良心啦,敢傳武王通敵,武王要是通敵,管臘人早打到禦中京都去了,還留著他們造謠的嘴?”

攤主說著,啐了一口唾沫到蕭梓碩身旁。

“那天兩個禦中人經過這裏,買茶喝,聊著聊著,我越聽越不對勁,王八兒子,敢到胥北造武王的謠,當時,我就沒跟他們客氣,掀了桌子。我要不是腿跛,就他們兩個弱條雞,老子非打得他們倆滿地找牙。”

攤主頗具豪氣的展示了他雙臂的肌肉,他正為此得意,卻看到一旁的戰瑤落了淚。

“不是,姑娘,你哭什麼?咱胥北人,別看腿跛,別看一打二,完全不落下風,我雖然掛了彩,那兩個崽子也沒有落得什麼好處。”

“謝謝。”戰瑤顫抖著說道,眼淚落到了茶碗中,她就著淚水,將茶飲了下去。這世上,還是有人跟她一樣,堅定不移的信任著自己的父親。知道這些,先前的委屈之感,消減了不少。

“謝?”攤主不解,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什麼好謝的,買賣買賣嘛,你花錢,我賣貨,咱圖個買賣愉快嘛。”攤主以為戰瑤在謝他的茶。

“這跟木柱,也是跟禦中人打架時折斷的?”戰瑤擦了眼淚,指著那根木柱問道。

“是啊,我掀了桌子,他們掀了我攤。不過不是我吹,姑娘,兩個人,愣是沒打過我一個跛子。”攤主自豪道。

“你去給攤主砍個新的柱子來,到底是折過的,難保這攤子穩妥。”戰瑤對蕭梓碩道。

蕭梓碩應下,自從在京都卸了刀,他就一直佩戴著戰瑤的左手刀,這刀刃鋒利,削鐵如泥,砍個碗粗樹枝,不成問題。他很快完成了任務,又幫攤主將支柱換上。

攤主大為感激,說什麼也不肯收茶錢。

戰瑤還是堅持在桌上撂下了茶錢。

“還是胥北人仗義!”攤主笑意盈盈的收入了茶錢,遠望著戰瑤兩人,漸漸消失的身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