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雪日生辰

天寒地凍,東宮後花園處的池塘已經結上了冰。戰瑤就在大雪紛飛中呆愣的站著,眼前一片虛無。

歡兒為她拿來了暖爐,又給她披了一件氅衣,自己則縮著手,陪著她在這雪地裏惆悵。

“這池裏的魚,也不知道怎樣了?”戰瑤目光渙散的問道。

“東宮的池水深,魚兒在池底過冬呢。”歡兒答道。

“天一冷,胥北就不安穩,也不知道父親那邊怎麼樣了,靖忠哥哥找到沒有?”戰瑤問。

恰這一問時,宇文懷都買了小點,來尋戰瑤。他那顆原本熱騰騰的心,瞬間冷了下來。

“陛下已給管臘下了最後通牒,一個月內,若不交人,武王將率軍與管臘開戰。武王英勇,你的靖忠哥哥,一定沒事。”宇文懷都淒涼言罷,將手中之物甩給德順,拂袖離去。

德順慌忙的將手中禮盒呈給戰瑤道:“太子妃,這是雲夢齋的糕點。”

隨後,又小跑著跟在宇文懷都身側。

“阿桃,你們這別扭要鬧到什麼時候?”歡兒在一旁接過了糕點盒子問道。

“我沒想跟他鬧。隻是這天寒落雪,由不得人,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我也在盼,盼天晴雲散,盼溫暖如初,隻怕是盼不到了。”戰瑤哀歎過後,默然的回了屋。

東宮的氣氛,比外間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許多。可今日不同以往,是太子的生辰之日。已到弱冠之年,卻稱病不敢聲張,明明剿匪立功,卻不得封賞,這太子做的也十分憋屈。

但太子生辰大事,皇家又如何不知?禦賜的餐宴,由掌食公公親自送到東宮來,再一一親手打開。

“這是福澤壽包,祝太子殿下,福澤一世。”公公喊道。

這是一個約兩掌寬的,內藏豆沙餡的壽桃包,包上既沒有寫福字,也沒有留壽字,隻是端端正正添了一個“德”字。公公保護的好,掀開罩蓋之時,這壽包還冒著熱氣。

“清燉羊肉。”

“糖醋魚卷。”

“腐乳肉片。”

“銀耳清羹。”

……

公公熟練的報出一道又一道的菜色,與平日喜宴無甚特別,隻是盛菜的盤子,皆為方方正正。

禦賜菜品,是皇帝在告誡太子,弱冠之年,當正德識矩。那些流言蜚語傳到了皇帝耳中,他是在意的。

宇文懷都也不曾想過,自己立了功回來,父子兩人竟然心生嫌隙。

“殿下 身體不適,奴才就不多留了,恭請殿下用膳。”公公躬身道。

“謝過公公了。”宇文懷都瞟一眼德順。

德順恭敬的將公公送了出去,臨走不忘賞些銀錢。

陳宣就在客堂落座,這一道一道的菜品端上,皇帝的意思,他也清晰明了。德順去送掌食公公,陳宣也偷摸的跟著去了。

掌廚公公臨走前,陳宣躬身拜言道:“請公公入宮時,為小民帶句話。”

“你是?”

“小民是太子的朋友。”

“帶什麼話?”

“小民陳宣,求見天子。”

“這樣啊。”掌食公公略帶些輕蔑,當今天子,是誰說見就能見的嗎?

陳宣也識趣,又掏出些散碎銀兩來,呈與公公。

“萬望公公,幫小民此忙。”陳宣道。

既然收了銀錢,那就好辦了。

“當然,你是太子的朋友,做奴才的,哪有不幫的道理。”說罷,掌食公公開心離去。

德順不明就裏的看了看陳宣。

陳宣隻是露齒笑道:“小事小事、公公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告知太子惹他煩憂。”

德順點了點頭。

滿桌的佳肴,擺得方方正正,像無形的鐐銬,將宇文懷都鎖在其中,多看一眼,就多一分不自在,正巧德順回來了。

“德順,去把太子妃找來用膳吧,她要是吃不完,你張羅一下,讓大家分食了。”宇文懷都無精打采的說道。

“那您呢,殿下?”德順問道。

“沒什麼胃口,我去書房待會兒。”宇文懷都起了身。

“可這是您的生辰宴啊?”德順皺眉道。

“無所謂生辰不生辰。”宇文懷都苦笑道。

宇文懷都要從房門穿過,卻被後來的陳宣攔了下來。

“陳兄有何事?”

陳宣躬身施禮,又展露出燦爛的微笑道:“殿下,生辰快樂。”

不知為何,陳宣這句話語,聽起來,有種奇妙的感覺。他明知太子如今所處的境地,明知這餐宴的訓誡之意,還要如此暢快的道出祝福。

宇文懷都的心情稍有緩解道:“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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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他的生辰?不曾聽他提過。”戰瑤驚異道。

嫁給宇文懷都快兩年了,她竟不知太子生辰。回想起來,去年太子生辰之時,他們還在去庭南的路上呢。輾轉時日,兩夫妻的關係,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確實是太子生辰,這一過,又要年關了。”歡兒慨歎道。

“歡兒姐姐。”戰瑤突然如此親切的稱呼她。

“怎麼了阿桃?”歡兒問。

“你喜歡胥北還是喜歡京都?”戰瑤問。

“這、不好比較啊。隻要能陪在阿桃身邊,哪裏我都喜歡。”歡兒道。

“你想過嫁人嗎?”戰瑤又問。

“嫁、嫁人?”歡兒一下被問住了,她的年紀確實不小了,隻不過一直待在戰瑤身邊,小心侍奉,來不及顧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對啊,嫁人。姐姐要是能找個好人家嫁了,我也就放心了。”戰瑤說道。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總不能讓你跟著我一直奔波。”

“什麼奔波?你又要去哪裏?”

“與太子和離之後,我還是要回胥北的。你若是在京都遇到了心上人,你就嫁到京都,若是沒有,你再陪我回胥北,找個好人家。”

“什麼和離?你瞎說些什麼話。”歡兒驚異道。

“我是覺得,我與太子還是和離的好。他信不過我,我也會猜疑他,走到最後,一樣落個生疏。我不想這樣,我不想他連生辰之日,都過的如此不痛快。”

說著,戰瑤就從床榻處站了起來,她心意已決,早些去找宇文懷都說清楚,也能讓他早些另覓佳人。

雪還在下,路上的積雪足有半掌寬。不顧歡兒的勸阻,戰瑤踏雪來到了書房門外,她知道宇文懷都就在裏麵,也不敲門,隻是隔門而言。

“宇文懷都,我們和離吧。你放心,我不會去向太後告狀,也不會向父親數落你的不是,不會耽誤胥北戰局。隻要,你別殘忍的讓我給你張羅另行選妃的事情。”隨著戰瑤語落,她口中散出的熱氣,旋成圈,慢慢四散。

隻聽書房門砰的一聲打開,揚進些許飛雪,宇文懷都麵色凝重的斥道:“和離?你想都別想。”

砰的一聲,大門又緊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