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金雀樓,煥發著光彩。這裏本是有錢人的富貴窩,尋常百姓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趙力來前,已經換洗了衣物,現在金礦小王爺說的算,他也就被放了出來。
一腳踏入這金雀樓之時,心中仍有些忐忑,他謹慎又若無其事的打量著樓內的人,正巧與樓內一夥計,目光相對。他就趕緊撤回了目光,小心翼翼的往裏走。
沒想到,那夥計迎了過來。
怎麼辦?總不能直言自己是來金雀樓找太子的。他要是不讓自己進,就太過尷尬了。
趙力裹了裹衣衫,加快了腳步,硬著頭皮往裏闖,與夥計擦肩。
“這位客官。”夥計叫住了他。
“怎麼了?尋常百姓,難道進你這金雀樓都進不得?”趙力裝出趾高氣揚的模樣道。
“不是這個意思,客官可是鄭家公子的客人?”夥計問。
“是啊。”趙力答。
“公子久侯您多時了,就讓小的帶路吧。”夥計恭敬言道。
趙力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跟著夥計上了三樓。在樓梯拐角處的房間,夥計為他打開了房門。
宇文懷都正悠然上座,身旁站著德順。
“來了?”宇文懷都笑道。
“嗯,來了。”趙力往裏間進,眼睛卻沒得閑,這客房的裝點布置,著實讓他大飽眼福。
夥計退了出去,將門合上。
“為什麼見廣平王的時候,不用找妹妹的說辭了?明明,你那番說辭,更打動人心。”宇文懷都開口問道。
趙力輕蔑一笑,“早就打聽過了,廣平王隻寵愛他的兒子,根本看不上家中的女兒。我跟他說要找妹妹,也無法博取他更多的同情。”
說罷,趙力在宇文懷都身旁坐了下來。
“不過,我真沒想到,主家侄子,竟然是太子!”
“若是讓人想到了,我如何行事啊?”宇文懷都道。
“那你一開始亮明身份不就行了?還要我去永昌金礦裏,演什麼戲啊?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我小命都沒了。太子可好,隻顧著看戲,話都不幫我上前說一句。”趙力撇嘴道。
“那時我與廣平王正交惡,幫你說上一句話,你死得更快。我若一開始就亮明了身份,你還哪裏有機會討得這賣身契啊。”宇文懷都說著,從寬袖中取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張來,在趙力眼前晃悠。
趙力兩眼放光,連從宇文懷都手中取了過來。有了這張紙,他便自由了。
“小王爺已命人去青岩縣衙,將你身為挖金工的契約消了,從此以後,你自由了。”宇文懷都微笑而言。
趙力展開賣身契,他雖不認得幾個字,當初畫押的手印,還有自己照葫蘆畫瓢,畫出的趙力兩個字,他是認得的。
四年如入牢獄般的挖金工生涯,終於可以在此刻終結了。趙力不由的心生感慨,真誠的落下了眼淚。
雖然,他賣力表演時,落下的眼淚,看起來也十分真誠,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時刻,他是在演戲還是由心而發的感動。
“聽說,小王爺的吩咐,再入金礦為工的人,不必再簽賣身契了。”
“是的。”
“聽說,簽了賣身契的,也可以,抵工時贖回了。”
“是的。”
“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吧。”
“隻能說,與我有關。”宇文懷都言之淡然。
“為什麼?”趙力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道。
“什麼為什麼?”宇文懷都問。
“為什麼太子殿下,現在才來?”趙力慨歎道。
“你該不會是想說,太子殿下如果早點能到,你就不會落得這般下場了吧。”
這客房分兩室,從內室,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從內室走出,輕蔑的看著趙力。
“娟兒?”趙力頓覺不可思議。
“你落得這般下場,和太子爺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啊?是你把弟弟的救命錢拿去賭輸了,賣了我不夠,隻能把自己也賣了,這會兒,在這兒哭什麼委屈啊?”紅娟瞟了趙力一眼,就把目光放至別處。
“你怎麼會在這裏?”趙力激動道。
“我來幫太子啊,我可比你有用的多。”紅娟嗆道。
“那如今要怎樣?你們兄妹想見,重歸於好,還是自此分道揚鑣,各走各路?”宇文懷都插言道。
“重歸於好不至於,趙力,你要是願意,在我手下當個職,還是可以的。不過你得記住了,我叫紅娟,可不是你的什麼妹妹。”紅娟揚眉道。
“在你手下當職?妹妹你現在是做什麼的?”趙力問。
紅娟回以凶狠的眼色。
趙力立馬改口道:“紅、紅娟。”
“以後稱坊主就行。庭南臨陽,如意賭坊,現在我做主。”紅娟驕傲言道。
“賭坊?坊主?你當初不是被賣到臨陽做丫鬟嗎?”趙力更覺驚奇。
“是啊,可是我比你能耐多了。”紅娟高傲的揚起了頭。
“是啊,你妹妹真的很厲害,做事果斷,毫不拖泥帶水。”宇文懷都讚賞道。
“想好了嗎?跟著我幹,還是回青岩老家?現在就給個說法。”紅娟道。
“我……”趙力猶豫不決。
“你什麼你?我可沒工夫在你這兒耽誤時間。不想來就走,我和太子還有話要說。”
“我跟著坊主。”趙力堅定道。
紅娟微微一笑,取出一兩銀子來,“很好,城東定方客棧,等著吧,走前,我會去叫你。還有一事,當著太子的麵,也算有個見證。我雖開的是賭坊,但你不可參賭,如被發現,我能派人斷你手腳。”紅娟最後一句,言語狠絕。
趙力咽下一口唾沫道:“知道了。”
幾年不見,他的妹妹變成了一個狠角色,趙力已經不知現在該以什麼狀態麵對兩人,匆匆的留下尷尬一笑,便離開了。
“現在,該說說我們兩個的事了。”紅娟媚眼望向宇文懷都。
“這個我當然記得。”宇文懷都掏出了銀票,放在桌上,推給紅娟,“借姑娘的數目,我還清了。”
宇文夜明掌權之後,將他用以抵扣京梁村民的糧稅的銀子,如數奉還。
紅娟掃一眼銀票上的數目,將其折了起來,放到懷中。
“錢是還清了,人情怎麼還?”紅娟媚笑道。
“哈哈,姑娘做得一手好生意。怎麼還,你說來聽聽。”宇文懷都道。
“京都,如意賭坊,我要開到京都去,太子幫我。”紅娟認真道。
半刻沉默。
宇文懷都微笑道:“姑娘的胃口,一如既往的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