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遠村之後,宇文夜明沒有過停歇,將周邊村鎮都轉個遍,收獲了無數美譽。現在在青岩縣,誰提起廣平王府的小王爺,都要微笑著豎起拇指來。
宇文夜明也十分享受這個過程,他年輕活力大,奔波了幾日,食量也大增。在村野處,有時遇不到好的吃食,凜西糧,他現在也咽的下了,尤其是老鄉懷著感激之情,贈給他的饃饃,宇文夜明吃得可香了。
這日回程,宇文懷都和宇文夜明同乘一輛車駕,叔侄倆無所事事,便談起心來。
“這幾日奔波,小王爺可還習慣?”宇文懷都問。
“我有什麼不習慣的,你年紀大,你習不習慣啊,要是累了,就回去歇著,我一個人也行。”宇文夜明驕傲道。
不能生氣,他隻是個孩子,與一個孩子置氣,有傷風度。宇文懷都如此想著,逼迫著自己的嘴角上揚起來。
“習慣就好,隻要小王爺受得住,凜西之民就有福了。”宇文懷都盡顯風度。
“那當然了,凜西之民自然是要靠我,不然靠你嗎?”宇文夜明回懟道。
忍,一個人能忍,便可退,可退就可進,大丈夫能屈能伸。宇文懷都微笑不變。
“小王爺自然是凜西的英雄,受人愛戴。”宇文懷都繼續恭維。
“我當然是個大丈夫,不像你,有什麼事退居幕後,讓嬸娘出麵解圍,整日畏畏縮縮。”宇文夜明再當頭一擊。
再能忍下去,我就不是大燕的太子!
宇文懷都怒氣灌頂,怒拍了車架,準備與宇文夜明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口角較量。
這一拍,力道十足,馬車竟然顛簸起來。
“不對,地震了!快下車!”宇文懷都突然意識到了危機。
馬夫將馬車勒停,宇文懷都拽著宇文夜明從車上跳了下來。
“這裏距離永豐金礦還有多遠?”宇文懷都緊張的問道,期間,大地又顫抖了一次。
恐懼之感,席卷了每個人的心。
“不遠了,也就十幾裏路。”馬夫回道。
宇文懷都望望前路,內心忐忑起來。未及多想,他便朝著金礦奔跑起來。大地再次顫抖,腳下的路並不平順,也絲毫不能阻擋他的去路。
宇文夜明俯身待在原地,此處最為空曠,地震之時,在這裏待著是最好的選擇。真不知道那個人著急的要跑去金礦做什麼?果然腦中無智慧。
“不對,嬸娘!”宇文夜明也突然想起,那個人在外,戰瑤就代他在金礦看著。
思及至此,宇文夜明也冒著危險,在搖晃著的大地間奔跑著。
大地幾經震顫,果然永豐金礦受災最重,山間飛石砸落各處,臨時搭建起的居舍也倒塌過半。
已經有十幾個人受傷,他們被轉移至空曠處,哀嚎不斷。
“侄少夫人呢?”宇文懷都趕了回來,逢人便問起戰瑤的下落。
可這慌亂無措之間,沒有人注意到戰瑤,都無奈搖頭。
也不能絕對,有位監守曾經見過,“剛剛侄少夫人問我,礦山內還有沒有人,之後,就不見她人了。”
“那礦山內還有人嗎?”宇文懷都問道。
“有的。粗略估計一下,大約還有十幾人。”監守回道。
她不會傻得進礦山救人了吧!宇文懷都心跳的厲害,隻覺天地搖晃不穩,他還是衝著礦山去了。
“阿桃!”宇文懷都呼喊著。
一路都不見戰瑤的身影,礦山隨著大地的搖晃而擺動著,飛石還不斷墜落,宇文懷都趁著礦山搖晃的間隙,跑了進去。
“什麼?侄少爺在找我?”戰瑤剛安置好傷員,就碰到了剛剛與宇文懷都相見的監守。
“是的,侄少爺還問礦山裏有沒有人。”監守如實回答。
他不會傻到,冒著危險,進礦山了吧!戰瑤緊張起來,天地搖晃之時,她都沒有這般緊張。來不及多想,戰瑤也奔赴礦山,一路追尋,她毫不猶疑的進了礦洞。
“夫君?夫君?”戰瑤叫喊了兩聲。
大地搖晃的更加猛烈了些,戰瑤不禁蹲起身子,護住頭顱,可礦山上飛石砸落,將洞口堵了起來,光線一下子被搶走,黑暗與恐懼纏繞著她。
眼前漆黑一片,戰瑤腳步便慢了下來,她摸索著前行,不時的,再叫宇文懷都幾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礦山內的挖金工應該都被轉移出去了,戰瑤在得知山內還有人時,就往來其間,挖金工們三五成隊,都已救出,無人落單。但現在,這礦洞內,恐怕隻有戰瑤和宇文懷都兩人了,兩人都落單,則危險加倍。
洞內環境複雜,分支不少,可二人皆對洞中詳情並不熟悉,如今視線不清晰,洞口也被堵住,空氣便不暢通了。找不到他,該怎麼辦?
“夫君!”戰瑤又叫一聲。
越往深處走,戰瑤越覺得陰寒,很快,她走到一處分叉地,該做出選擇了。
左右兩個洞口,戰瑤往左先入洞幾步,與外間無異,她又趕緊退了出來,再入右洞,走了幾步,聽見水滴的聲音,像極了天上落雨。
“我喜歡雨。”
“我知道。”
“也喜歡你。”
戰瑤突的想起剛入凜西不久的雨中相擁,臉龐不禁紅熱了起來。宇文懷都知道自己喜歡雨,那就應該走此洞吧。戰瑤這樣想著,心就堅定了下來。
可順著水滴之聲尋去,也不見宇文懷都的身影,越往深處尋,窒息之感越重,戰瑤終於有些挺不住了,依扶著山壁坐了下來,她接起身邊流水,往口中灌了一些。
不知為何,戰瑤想起當初秋狩內練時,宇文懷都射箭的樣子。那時,並不在意他,現在回想起來,宇文懷都是何等的英姿颯爽。
他箭術高超,又聰明絕頂,清匪盜,斬奸臣,最重要的是,他是自己心上的人,雖然剛剛,大地搖晃劇烈,但他萬不可以死在這礦山之中啊。
不會的,戰瑤搖搖頭,努力擺脫腦中這個恐怖的想法,站起了身,扶著山壁,又向前路探去。
“夫君!”她的夫君一定正在不遠處等著她。
“夫君!”她還想再看一次他彎弓射箭。
“夫君!”她要挽著他的手臂,安全的回到他們的家中去。
戰瑤如此惦念著,頭上滴落幾滴水珠,順著她的眼角,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