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抱負

金簪節過後,金鋪的掌櫃都笑開了顏,即使本家金簪沒有奪魁,在這節上也得不少顧客光顧,收入頗豐。官家也頗為開心,舉辦此節,不算魚躍出水的奪魁收入,隻是從商家處抽成,也收入不菲。

節後,凜西州丞大人還特意來府衙查看,看到入冊金額之後,他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如今府衙金錢充盈,是凜西百姓之福啊,民眾皆得安樂,我們也深得寬慰。耀堂啊,做的不錯。”州丞大人誇讚道。

“是州丞大人領導有方。”沈耀堂回讚道。

“但不能就此鬆懈,秋收在即,保府庫充盈,也是重中之重,尤其京梁,應為眾城之表率。”州丞道。

“大人所言極是。”沈耀堂應承道。

“秋收之時,耀堂你要多辛苦,往農家田裏多跑上幾趟。我們乃一方父母之官,理當愛民如子。農人亦是我們的子民,在收成之日,有什麼困難,需要官家出麵協助,我們該幫就要幫。”

沈耀堂點頭,其實他有些話,早已醞釀好久。自上次上書直達聖聽,得到的反饋卻沒有料想般美好時,他再次準備直言上書時,被上級駁回,被父親勸退,那之後,他就心灰意冷,如龜入殼,將自己蜷縮起來,在官場行走。

如今,有個人,又燃起了他心中之火,讓他記起了,曾經的抱負。試一試吧,也許這次真的可以,為民請命。

“州丞大人,下官有一事稟告。”沈耀堂躬身作揖道。

“哦?耀堂請講。”州丞也十分客氣。

“大人,如今凜西之農,困不在秋收,而在糧稅。我凜西農地貧瘠,大人也清楚的很。下官有一想法,以糧換金,不如以工換金,農人可在農閑時,為金礦做工換金,再由官府出麵,收金換糧。將農人從凜西劣糧的困境中解脫出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沈耀堂認真而言。

“這樣啊。”州丞斜睨沈耀堂一眼,便知他此番話,發自肺腑。越是如此,越是危險。

州丞擺了擺手道:“郡丞大人想的簡單了些。以糧換金,乃是國策,我等隻需依策而行。況且秋收在即,郡丞的想法,能否進行順利,還是未知,至少今年,怕是行不通了。”

沈耀堂聽此番說辭,眼神明亮了起來,“無妨,大人,無妨的。就算今年,以糧換金之策無法更改,隻要大人有此心思,覺得下官直言有些許道理,大可上書京都皇城,為我凜西之農,討個新策。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後年也可。”

沈耀堂越說越激動,眼中快要溢出眼淚來了。

“隻要陛下,體恤凜西之農,哪怕五年之後,以糧換金之策才得以更換,農人們,就有期盼啊。有了期盼,心中就燃起了希望,凜西農人,再不會目中無光,勞作等死啊。”

州丞心有不悅,不隻為沈耀堂這番異想天開的話,還因他這個榆木腦袋,竟連自己的推脫之詞都聽不出,還越說越興奮了。

州丞將臉一沉道:“郡丞大人,隻管顧好眼前之事便可,不要妄談什麼希望。秋收之事,你多加上心,本官走了。”

州丞大人甩給沈耀堂一個頗為難看的臉色,就離開了。他這才意識道,州丞所言,自己想的簡單了些,真正意義為何。金礦,是凜西的經濟命脈,州丞動不得,也根本不想動。一成不變,是最安穩的為官之道。

他又想起州丞大人的話,“我們乃一方父母之官,理當愛民如子。”州丞大人,時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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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還在萬通賭坊旁的酒館待著,起先是為尋林公,後來便是在等沈耀堂了。他並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隻知道,那人是官,而且憂國憂民。凜西之困,那人看在眼裏,記在心中,隻是無處發泄罷了。

金簪節時,京梁百姓大都過節去了,隻有陳宣還在酒館,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官家也要去金簪節。那天,京梁到處的話題都是簪子,他路過一個不起眼的木匠鋪,買了支木簪回來。

可是,懷安公主去了金簪節。見了金簪,他手裏的木簪,哪還拿的出手。可公主發現了他的木簪,還甚為歡喜,想起這些,陳宣不禁臉上也浮現笑意。

看來好運未止,陳宣眼見沈耀堂往酒館來了。

“幾日不見,兄長可好。”陳宣站起打招呼道。

沈耀堂勉強一笑,道:“好、好。”

他見陳宣在此,並不驚訝,他知道陳宣在等他,也期盼著陳宣在等他。他心裏愁苦,一個人喝酒,會把自己悶壞的。可除了陳宣,他不知道可以再和誰暢快對飲。

做一個恭順的兒子,恭順的下級,這是大家對沈耀堂的期盼。沒有人在乎,他心中暢想,沒有人在乎,他在乎的凜西農人。

小時,沈耀堂家中也種田,父輩之辛勞,他也看在眼中。可他從小聰慧,父親也開明的供他念書,他自己也爭氣,一層層考了上去,入了廟堂為官。

沈耀堂這也算是飛黃騰達吧,但他並不開心。

倘若,他從心底裏就想做一個恭順之人,又或者,他從骨子裏透出叛逆,行事果決幹脆不顧及其他。隻占一樣,他都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二者思想糾纏,將沈耀堂折磨不堪,快要將他整個人撕成兩半。

陳宣一見沈耀堂這般模樣,便知他今日,心情不佳。如果他有話對自己講,自己就聽,如果,他隻如這般苦笑,那麼,自己就隻能陪他暢飲一番了。

“來來來,兄長,喝酒。”陳宣不多言語,酒杯斟滿,兩人就開始碰杯暢飲。

三杯烈酒下肚,沈耀堂一時心中惆悵,眼淚便湧了出來,麵容扭曲痛苦。男兒有淚不輕彈,落淚必是傷痛了心。

看沈耀堂此狀,陳宣也不免惆悵,雖然他不發一言,陳宣也大抵猜出這位大人所哭為何,他沉默,靜靜的在一旁看著。

在沈耀堂發泄完後,陳宣隻微笑言道:“兄長不必憂心,會好的,將來,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