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知恥

太子剿匪功成,京都傳來褒獎令,大肆宣揚誇讚太子的功績。傳旨的公公一路從京都趕到京華來,一為宣揚,二為順道迎太子歸京都。

丁誌興將公公 安排妥當,內心也是頗為忐忑,他雖與劉文遠沒有過多交集,可是與庭南州丞楚江往來甚密。

一旦葉蘿茶之事,牽扯到楚大人,深究之下,他也落不得半點好處。

楚江就更為焦心,臨陽水禍之事,他知曉,作為州丞卻對此默然,太子真的追究下來,他就有失職的罪過。那個挨千刀的劉文遠,還以為他真心為保庭南足額上繳攤派之糧,才將水禍之事壓下隱瞞。哪裏想的到,他貪心到,兩千災民的救濟糧都不給派,還與匪盜有勾連。

算算日子,太子就快到京華了。楚江已經想好,見太子時,官帽就不戴了,首先要務是磕頭認罪,能出些血就最好了。因此他吩咐下人備些雞血,藏在巾帕中,磕幾個響頭,就將血漬抹於額上。

“老爺,丁大人派人來了,說是太子的車輦距京華近了,要老爺快趕去城門接駕。”家丁通報道。

“知道了。”楚江將巾帕收好,氣息一凝,昂首闊步邁出屋門,頗有些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意味。

楚婉淑一襲白衣,麵色憔悴,身無半點裝飾,慘兮兮的擋住了楚江的去路。

“父親,我也要一同去。”楚婉淑言道。

“女兒啊,父親此去,凶險難測啊。”楚江歎息著,他憑楚婉淑那日從中市回來的表現,就大致猜出了,她與太子的感情進展並不順利。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去。也許這是我與太子之間僅存的,最後的機會了。”楚婉淑認真道。

為什麼太子會轉變對待自己的態度,楚婉淑現在完全明白了,因為葉蘿茶。可當時自己並不知曉劉文遠的事,喜歡和葉蘿茶又有什麼罪過呢?更何況,太子還親自在臨陽宣揚葉蘿無罪,命楚連不得砍伐茶樹。

如果是因水禍之事體現出的無知,她一個閨閣小姐,哪裏知曉民生疾苦,如果太子介意,她改便罷了。怎麼能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就走到各自珍重的地步呢?

楚婉淑決心要做最後的爭取,既然知曉了矛盾所在,解決,就可以了。

自己的女兒自己是知道的,楚婉淑外柔內剛,一些無關的小事不打緊,她可以聽從吩咐,可一旦心中認定了,她將奮起死守,絕不退步。在這一點上,楚江都自愧不如。

“好。走。”楚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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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京華,太子的車隊顯得更為氣派,二百京華軍護隊,連車邊揚起的塵土都顯得囂張了起來。

這二百京華軍可是氣派而來,滿譽而歸。雖然他們隻是提供了幾個京華軍旗,在臨陽也不過是待在校場裏日常訓練,但太子此番剿匪功成,他們是可以領軍功的。

這種好事,可不是時常會有,那二百人現在可謂歡心雀躍。

車隊行至城門口,就停了下來。

還未等太子車輦開簾,楚江就先行一步,跪下嚎啕大哭起來。

“太子英勇睿智,一舉蕩平臨陽匪禍,庭南州丞楚江,特來相迎!隻是,楚江愧對庭南州丞一職,愧對庭南百姓,請太子重重責罰。”說著就磕了幾個震天的響頭,起身時,悄悄掏出巾帕一抹,血痕就有了。

隨著楚江的叩拜,身邊一眾官員也都跟著下跪,稱頌太子功績。楚婉淑悄然來至父親身邊,也跪了下來,她要在第一時間,麵見太子。

可太子車輦內卻毫無動靜。

“殿下,小的奉陛下之命前來傳旨,還望殿下下車,接旨吧。”傳旨的公公來到車輦旁恭敬的言道。

車輦內有些微顫抖的響動。

眾人不解卻也不敢妄動,還是傳旨的公公膽子大些,將車簾撂開,隻見一個小宮女落座其中,瑟瑟發抖。這次,連德順都不在。

“太子殿下呢?”傳旨公公問道。

小宮女連連搖頭,雙手奉上一個知恥茶包來。

“這是什麼?”公公問道。

“知、知恥茶包,太、太子殿下,要奴婢交給庭南州丞大人。太、太、太子說,身為,州丞,理應愛民如子。見此茶包,便需每日自省,去年的葉蘿茶事件,乃是為官之恥,望大人謹記。”

小宮女顫抖又嘹亮的說出這些話來,臊得楚江滿臉通紅,快趕上他額頭的血色了。

“下官謹記於心。”楚江回答,邊從公公手裏接過了茶包。

那茶包正麵繡了“恥”字,背麵繡了“楚江”兩字,屬太子為他特意定製的。

“太子殿下呢?”公公又問一遍。

“奴婢不知。”小宮女膽怯的跪下回道。

那二百京華軍的頭領出麵解了小宮女之困。

“太子殿下隻命我們先回京華,他另有安排,公公不必為難一個聽令行事的小宮女。”

“另有安排?護衛軍有三百人吧,京華軍和飛燕軍統統都回來了,那誰來護佑太子的安危?”公公斥道。

“蕭統領在。”飛燕軍中有一人回道。

“太子妃和懷安公主呢?”公公又問道。

“與太子一同前行。”小宮女回道。

“一同前行?那蕭梓碩一個人,顧得了多少人的安全?對待太子的安危,你們竟然如此懈怠。”公公搖著頭,對京華軍和飛燕軍都頗為不滿,他是根本想不到,這已經不是太子第一次離隊出走了。

“公公,太子睿智,自有聖斷。不是你我之輩可以阻攔的。”京華軍嗆聲道。

“嗬。”公公對於京華軍這種推脫之詞,很是不屑,“郡丞大人,備馬,此地我不能久留了,要回京都複命。”

丁誌興立即就吩咐了下去,很快牽來一匹快馬。傳旨公公也不帶歇息,立即上馬離開。

那這車隊之人該如何安置呢?丁誌興犯了難,他看看楚大人,可楚江現在哪有心思管這些。

“大人,京華軍得回駐軍所複命。”那頭領說道。

“好好好,那就不遠送了。”丁誌興點頭道。

“大人,飛燕軍得太子令,需帶車隊回京都複命。”飛燕軍言道。

“好好好,那、那就聽太子的吧。”丁誌興回道。

太子車輦就在飛燕軍的護衛下,轉了向,過京華城門而不入。

城門口的人也散開了,隻楚江一人,長跪不起,以表悔悟之決心。

“父親,我要去京都。”楚婉淑目中無喜無悲,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