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災民

宇文懷都擺手,讓蕭梓碩退下。他對臨陽之事,包括陳宣本人都饒有興趣。

“你是如何看出我太子的身份的?”宇文懷都問道。

“猜的。實不相瞞,我是剛自臨陽而來,為的就是去京華求見太子您。路過福生客棧求宿,誰知您將客棧包下了。”陳宣講到這裏,頓了頓。

“能包下客棧的就是太子了?”戰瑤不解。

陳宣搖搖頭,“包下客棧,說明您富貴。穿衣打扮又不似富商招搖,那就是官家了。太子要來,庭南上的了台麵,能活動得開的官員都去京華城迎太子了。這個時候,從禦中而來,看看年紀,還對臨陽感興趣,我猜,就隻有太子了。”

“原來如此。”宇文懷都大悟,所以他開口就自報家門。

“而這位,一定是大燕人人敬仰的胥北武王的女兒,大燕的太子妃。”陳宣讚道。

“正是!”戰瑤雙眼放光回道,她已將先前陳宣曾言“胥北的風”的偏見忘得一幹二淨。

“那你既是去尋我,該去京華城才對,怎麼跑到福生客棧去了?”宇文懷都問。

“因為小民有腿,可以繞遠,卻沒錢夜宿京華啊。先前對於太子南巡落腳京華之事,心有怨言。現在想想,還是太子計深遠。隻是,太子想要微服出巡,露富之事需謹慎些,否則引人注目,暗巡的意義就不存在了。太子機敏聰慧,太子妃又是將門之後,臨陽的百姓有救了。”陳宣施禮言道。

“看你的樣子,也是個讀書人,既然如此憂民,為什麼不考取個功名,報效國家呢?”宇文懷月言道,哥哥嫂嫂被人誇讚,她也不甘如此沒有存在感。

陳宣羞澀的撓撓頭,歎息道:“實在是難以啟齒,院試考了兩次,都沒中。”

“那臨陽水禍,淹了陳兄家幾畝田地,以致陳兄落魄至此?”宇文懷都問道。

“小民家中無田。”

“那你是家中受過匪盜滋擾?”

“也沒有,家住臨陽北,匪盜勢力所不能及。”

“那定是你受過劉文遠的迫害,難不成就是因此,陳兄兩次院試不中?”宇文懷都又問。

“我家小門小戶,還入不得劉文遠的眼,院試不中,也都怪自己學業不精。”

“那你對劉文遠如此深惡痛絕,對他做的匪事了如指掌,是為了什麼?”宇文懷都不解。

“難道世人不都該懲惡揚善,體恤貧苦的百姓嗎?與我身處何位,受不受迫害有何關係?”

一顆赤誠之心啊!宇文懷都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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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陽縣南郊,官府所蓋棚屋還不及先前,棚頂的茅草少了三分之一。每日派的飯食,清湯寡水沒有幾粒糧食。

受災之民皆食不果腹,饑寒交迫,苦不堪言。偶有抱怨,還會被官差斥責。

在官差的眼裏,這幫賤民真是不識好歹,吃住都是府衙所包,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他們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可大水淹了他們的田,沒了生計,作為一方父母官,安撫災民,不是分內之事嗎?為保清遠茶莊的土地,將洪水改了道,他們不是不知道,悔就悔在簽了那同意文書,再說起來,就是他們這幫災民顧全大局,得了實惠,為清遠茶莊舍了自己的地。

這些災民都是些農戶,大字不識得幾個,被劉大人派來的能說會道的小吏遊說,就稀裏糊塗的簽了文書。

結果,小吏口中的居有所,食有糧,就是這般破敗的棚屋,和摻了米粒的湯水。

淨吃這些東西,別說平日裏賣慣力氣的農人,就是兩三歲的娃娃,都餓的虛弱無力。

“再這樣下去,不凍死,我們也餓死了。”一個叫李大柱的農人集合了平日裏要好的幾位兄弟商量著。

這個李大柱身體健碩,皮膚黝黑,長得人高馬大,可是賣力氣的好手,若不是農田被淹,他家的田,可是村裏種的最好的。哪怕農忙時,他也能很快料理家裏的田地,還抽出空來,去幫助鄉裏鄉親,可是有一幫子鐵兄弟。

這些日子以來,李大柱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娘親,吃不好住不暖,身體眼見的蕭條下去,他可是坐不住了。

“是啊,大柱哥,再不想個法子,咱都餓成鬼了。日日都是這些破湯殘羹,連除夕和元宵節都不給添點兒米飯,太欺負人了!”大家應和道。

“要我說,平日裏這樣罵幾句娘沒用,那幾個狗凶的官差,也是吃軟不吃硬,咱得團結起來,去縣城裏討個說法,要是不多派些糧食,咱砸了他的狗縣衙!”李大柱直言。

“好,都聽大柱哥的。”幾個人一呼及應。

“事不宜遲,天色還早,咱現在就去。”李大柱一拍大腿,就這麼定了。

李大柱一行十五人,集結在一起,將農用的鐵鍬用破衣爛衫裹好,準備從南郊棚戶離開,卻被監管的官差攔了下來。

那官差也是平日裏橫慣了,李大柱高出他們一個頭來,身寬能抵他一個半了,也不掩囂張的樣子。

“不得令,你等不得踏出這棚戶一步!”官差出手相攔,執管的官差們都湊了過來,一共八個人。

“我們要去見縣丞老爺。”李大柱粗聲喊道。

“你什麼身份啊?縣丞大老爺是你說見就見的?”那官差身邊來了人,氣勢更盛。

“不見縣丞老爺也行,當初讓我們簽同意文書的官吏在哪裏?給我們的吃食,還不如大戶人家養的豬吃的好。”李大柱身旁一人言道。

“嗬,官府供你們吃供你們住,還想怎樣,還跟豬比吃食,豬養起來能吃肉,你們能幹什麼?還不如豬呢,走走走,回棚戶呆著去。”官差狂言道。

李大柱本是想先講道理的,可他七尺的大漢,哪容得這般羞辱,怒火中燒的他,上去給了官差一拳,打掉了那人兩顆牙。

事態升級,李大柱他們與官差們扭打在一起,那些官差哪有這些農人有力氣,很快就敗下陣來。

其中有個官差趁亂逃離,想拉些幫手來,路上就遇見縣衙的人馬,押著貨物往棚戶這裏來。

“別打了,糧食來了!”那小吏大聲喝道。

這次沒有誑人,小吏身後的馬車上,裝的皆是米麵和棉被。

“臨陽縣剛上交攤派的胥北軍糧,前段時間,糧食緊缺,可能大家頗有怨言。但胥北戰事,是國之大事,作為大燕的子民,我們要同仇敵愾,先前苦些也就罷了。縣丞大人,體恤百姓,為大家不辭辛勞,四處酬借糧食,好不容易籌到這些,就立刻給大家拉來了。糧食也有,棉被也有,今日大家能睡個好覺了。”小吏高聲言道。

災民們麵麵相覷,當初也是這樣,一個小吏,拉著一車糧食,到村裏安撫他們,最後稀裏糊塗的就簽了那個同意文書。

“又是騙我們的吧。”有人直言。

“縣丞大人一心為民,哪有誆騙大家的道理。這洪水已退,馬上到春種了,三日後,縣衙免費為大家派發糧種,領了種子,大家就可以回家了。你們要謹記縣丞大人的恩德。”那小吏激動言道。

災民中,無人做聲。

隻見那官差們,步履匆忙起來,來回運輸物資,先前那被揍的官差,想討個說法,也被攔了下來。

他們真的派了糧,真的發了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