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世上最溫柔的九千歲

溫容半天沒吭聲,顧謙久久站著,眉心越擰越深。

背在身後的拳頭,青筋都繃緊了。

“你……”

“老師放心,我已經找到了忘憂草的線索。”

溫容說的艱難,指尖抓著兩側的衣裳,眼眶都發紅了。

“我……我離世前,我會讓她忘記我,我定然會好好將她交給藍桉的,定然會給她安排好一切。”

他聲音發顫,“老師,我不會給她添麻煩,也不會留下任何危險,她餘生一定是平安順遂,幸福美滿的。”

溫容唇瓣微顫,他喉嚨翻滾,每個字都要用盡力氣才能說出來。

“請您……請您務必給我一些時間,最多一年,一年後,卿卿她……”

“嘭!”

顧謙突然一腳踹飛了一旁的紅絲楠木桌,“老子不想聽你廢話!”

說罷,顧謙從琴意手裏搶走披風,快步又出了宮殿,消失在了風雪中。

冷風灌進來,溫容單薄許多的身子顫了顫。

琴意擔憂,“千歲爺,您……”

溫容搖搖欲墜,要撐住一旁的柱子才能站穩。

“你親自送老爺子回去,莫要被人發現。”

雲帝突然派顧謙去涼城,當天,溫容就派人假扮了他,讓他的人護送了。

顧謙還在帝都之事,萬萬不能被發現。

琴意張張嘴,啞聲說:“是。”

畫意守在門口,循著溫容的目光,望著天上的圓月。

就像她深信不疑的一樣,溫容放不下烈九卿。

刻在骨子裏的人,哪裏有這麼好忘記的……

月亮很美,顧謙欣賞不了。

他很煩,特別煩,煩的老眼通紅,都快哭了!

小時候多聰明的人,長大為什麼這麼蠢?

他的暗示還不夠明顯?

顧天琊看見自家老頭翻牆出來,立刻跑過去攙扶。

“爹,您眼怎麼紅了?小容又沒膽子欺負您,您自己又搞事情了?”

顧謙腳步一頓,撿起地上的木頭,突然就又往牆上趴。

“他娘的,老子怎麼教出來這麼個榆木腦袋,今天老子如果不打死他,老子心裏都不舒坦!”

講不明白,他幹脆動手,打到溫容明白!

顧天琊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爹啊,您冷靜啊,您又舍不得打小容,就別折騰自己了,萬一扭住您老腰了怎麼辦?”

“滾一邊去,別拉著老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他!”

顧天琊頭疼,使勁拽他,“我的老天呢,爹,您今天不是去勸小容的嗎?”

顧謙突然不動了,僵硬的撐著自己的腰道:“忘勸了。”

顧天琊扶額,“您這幾天天天擔心他,覺都睡不好,結果過來就為了和他胡說八道,來嚇他了?”

顧謙眼眶發紅,“他都快氣死我了!”

他越想越氣,“他滿腦子就是交代遺言,我和他沒話好說!”

“您還是別說氣話了。”

聞言,顧天琊一怔,隨後無奈的歎了口氣。

“是您說的,他隻能活一年多了。”

這段時間,他到底經曆了什麼非人的虐待,沒人真正知道。

前幾日,他來找顧謙問診,意料之外,他的身體竟是大不如前,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完全撐不了多久了。

顧謙避開顧天琊,擦了擦眼角,“這孩子,非要氣死我不可。”

“他是您看著長大的,什麼性子您不知道?”

顧天琊扶住顧謙,“小容是個冷飲冷清的人,但凡是喜歡的,就算強取豪奪都會捏在手裏。隻有小八,從小到大,他是拿不起又放不下,一直小心翼翼的護著,連多看一眼,都得看我們臉色。他堂堂大秦國九千歲,要不是真是打心裏在意,他至於在乎我們這些人?”

“要不是小八突然轉性,一心撲在他身上,他到死都不會主動靠近的。如今,您怪他做什麼?”

“我沒怪他。”

顧謙避開顧天琊,擦了擦眼角,“我是拿他們沒辦法……”

溫容偏執,烈九卿固執,他除了順了他們,還能怎麼辦?

顧天琊突然愣愣的問:“您其實不反對他們在一起?”

“他什麼性子你不知道?我攔能攔住嗎?”

顧謙磨牙,“是他不想,他不想,這天下誰有本事逼他?”

顧天琊撇嘴,“要不是你天天攔著,何至於此?啊——”

顧天琊話還沒說完呢,耳朵就被揪住了,顧謙大吼。

“你可閉嘴吧,就是因為你這張破嘴,你都一把年紀了還沒人要!”

顧天琊憋屈,“你別有氣沒處發,次次都發我什麼!”

“你活該!”

琴意出現,片刻離開。

春雪殿,他走進去,片刻就出來了。

半夜,有小侍衛送來一盒子東西,說是給千歲爺的。

琴意隱約猜到是誰,“千歲爺,有人給您送東西。”

溫容冰冷道:“扔了。”

琴意揚聲,“是一盒子瓜子仁和花蜜酒,您要是真不喜歡,屬下可以……”

“啪!”

門打開,強大的內力將琴意手裏的東西吸了進去,門又關上。

前後不過眨眼間的工夫。

畫意看過來,琴意抱劍站在她身側,“你要不要給小姐回個信?”

“……”

琴意淡聲說:“回吧,千歲爺這樣不行,得讓小姐治治。”

殿內。

溫容愣愣的看著桌上的東西。

花蜜酒是特製的,一打開,整個殿裏都是花粉的香膩。

溫容隻是打開了酒蓋,聞見了一些花粉味道,他眼角就紅了一片。

瓜子仁也裹了曾花粉,純花粉。

溫容合上,盯著盒子蓋。

剛合上,他又打開,盯著瓜子仁看。

來來回回好幾次,他吐了口氣,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他妥協一樣的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花粉症犯的瞬間,溫容低喃道:“卿卿,我很難受……”

他手掌蓋住發紅的眼睛,輕喘道:“卿卿,你疼疼我……”

然後,聲音不見,整個大殿裏隻有溫容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天大亮。

今天天氣很好。

烈九卿調息了一整夜,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一些。

她試著站起來,幾次都沒成功,隻能虛弱的坐在床邊,靠在一側,怔怔的望著窗外探進來的半截梅花。

算算時間,開國大典應該隻有兩日了。

她得盡快好起來,趁機去見雲帝。

以神藥的名義,求個恩典,好和溫容徹底的綁在一起……

門此時被推開,是烈靳霆下朝了。

“想出去?”

烈九卿點點頭,“這兩日有些憋悶。”

烈靳霆看看她,喊了聲殷寧,“阿寧。”

殷寧走上前,恭敬道:“少爺。”

“去找個輪椅來。”

“是。”

一個時辰後,早餐吃完了,殷寧才回來。

都城中除了宸王外,沒人用輪椅,這是找了宮中木匠臨時做的,很笨重,並不方便,平日裏用下倒是可以。

烈靳霆親自將輪椅推進來,“試試看。”

烈九卿起來,站不穩。

烈靳霆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謝謝哥哥。”

她坐下,烈靳霆立刻就鬆手了。

他把一個毛毯放在了她的腿上,拿了一個手爐給她,“天冷,隻能在院子裏轉一轉。”

“好?”

這兩天,烈靳霆隻要下朝就會來陪她吃飯,晚上也是,雷打不動,她很不習慣。

這樣的烈靳霆是一個稱職的好哥哥,但烈九卿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又說不出來。

院中的薔薇花早就敗光了,角落裏的梅花樹倒是開的正正好,風一吹,梅花香氣撲鼻而來。

好多天沒見太陽,烈九卿不禁眯起雙眼,“真好啊……”

終於回來了,溫容就隻是溫容了。

她明天就能下地,她得去見見他了。

烈九卿開心,唇角帶笑,饜足的模樣特別乖順。

烈靳霆低頭時,看見她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特別可愛。

他伸手,想碰一碰。

剛抬手,烈九卿突然仰頭問:“哥哥,這兩天你是不是很忙?”

烈靳霆猝不及防對上烈九卿漂亮的桃花眼,他好像膩死在了她的瞳孔裏,有那麼一刹那的恍惚。

烈九卿歪歪頭,疑惑道:“哥哥,我臉上有東西嗎?”

烈靳霆一個激靈,回神了。

他扶額,眉心緊擰,不明白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控是怎麼了。

“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有點累。”烈靳霆捏捏眉心,“回去吧,你不能受風。”

“奧。”

烈九卿很乖,烈靳霆不適應,但不得不承認,他一直都喜歡這樣乖順的妹妹。

院外,一個鬼鬼祟祟的侍衛掃了一眼他們,匆匆離開。

烈九卿喝了藥,重新躺下。

烈靳霆似乎沒打算走,讓人送來了很多公文。

不多時,婢女送進來一盒子點心,“少爺,廚娘剛做的。”

“給小姐。”

婢女連忙繞過了屏風,恭敬道:“小姐,大少爺專程給您找的廚娘,她特別會做花糕,您嚐嚐看好吃嗎。”

烈九卿捏起花糕,越發不懂烈靳霆了。

殷寧既然回來了,涼城的事,他恐怕知道的七七八八。

烈靳霆不但不問,還如此細心的照顧她,為了什麼?

許是沒聽見反應,烈靳霆放下了毛筆,繞過了屏風,蹙眉道:“不好吃?”

“哥哥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有點受寵若驚。”

烈九卿笑著咬了一口。

烈靳霆背手站在一旁,目光靜靜看著她的唇。

他好像想到什麼,錯開眼,眉心擰起來,片刻才轉回來,重新看向烈九卿。

“味道如何?”

烈九卿點點頭,“味道還可以。”

烈靳霆指指嘴角,“擦擦。”

烈九卿一愣,反應了下。

她剛要擦,烈靳霆抬手,拇指擦了下。

他目光深邃,“吃了就睡會,晚些讓醫女給你的傷口換藥。”

窗戶旁有侍女看見這一幕,片刻,她悄悄離開。

春雪殿,溫容雙手緊握,眼角還是紅的,“卿卿,你要氣死本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