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元日,宮中必設元日宴,於太和殿內大宴百官公卿,屆時歌舞升平,笙歌月夜,一片太平盛世之景。
宴會雖是巳時,可凡去赴宴之人必定早早做足準備工作。
蘇樂瑤早早的便起了床,沐浴淨身,更衣梳發。
蘇樂瑤端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大寒擺弄著自己的頭發、身子,恨不得下輩子生個男人,這樣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
大寒為蘇樂瑤挑了件玫瑰紅蹙金雙層廣陵長尾鸞袍,梳了個輕巧的淩雲髻,一對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斜插發間,長長的步搖垂至耳畔,更顯得蘇樂瑤脖頸修長白皙,美麗動人。
“小姐,你真是太美了……”大寒看著鏡子裏的蘇樂瑤,感歎道,隨即有些惋惜的道:“可惜大寒身體尚未痊愈,不能隨小姐去赴宴了……”
“你身子還需好好調養,宴會要持續到半夜才結束,怎麼熬得住呢?你還是乖乖在家待著吧。”
“是,小姐可要給大寒帶好吃的回來啊!”
“嘖嘖,比豬還好吃以後可怎麼嫁出去啊?”蘇樂瑤歎道。
“小姐……”大寒怨念十足的盯著蘇樂瑤。
蘇樂瑤梳妝完畢便去老夫人院子裏請安,今日眾人皆盛裝以待,連老夫人都穿的喜慶了些。
老夫人一見到蘇樂瑤便笑的眯起了眼,“瞧,樂瑤就是平日裏穿的素淡了些,這一打扮起來,將京城裏大半的小姐都給比了下去,年輕人啊,就應該朝氣蓬勃些,不然到了我這個年齡想穿都穿不成咯。”
一旁的蘇德浩見了蘇樂瑤,眼裏也流露出讚許,愈發的覺得自己生了這個庶女簡直做了個賺錢的買賣,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頭腦也靈光。
“是啊,這麼一打扮,連我這個當爹的都認不出來了呢,樂瑤啊……你初次參加宮廷宴會,屆時可不要怯場啊。宴會上時有貴胄子弟、高門小姐來搭訕,也不要拘謹,這是結識豪門、網絡人脈的第一課,你可得好好學著。”其實蘇德浩的重點是“貴胄子弟”,若哪個皇子甚至是太子看上了蘇樂瑤,對自己的仕途可謂是一大助力。
蘇樂瑤埋頭羞澀道:“父親和老夫人言重了,誇的樂瑤都不好意思了……”
三人相談甚歡,不亦樂乎,一旁的眾人或沉默,或尷尬,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吃著茶點,嗑著瓜子,消磨著漫長的等待時光。
雖是巳時宴會方才開席,可沿途馬車,再加上要早早到場等待,所以眾人提前一個時辰便上了路。
蘇樂瑤與老夫人同坐一輛馬車,宴會會一直持續到半夜,老夫人瞌睡多,便在轎子裏打著瞌睡,蘇樂瑤也眯著眼睛假寐著,閉目養神。
馬車行到午門,便不允許進入,一律下車步行,有老人小孩的,便用軟轎抬著。
幸好蘇德浩早有準備,於是下人們便用轎子抬著老夫人前行。
又行到太和門,眾人皆駐足停留於此,彼此低聲攀談著。
蘇德浩見狀便令眾人停住腳步。
“好了,我們就在這等著吧,你們切莫大聲喧嘩,亂了規矩。”蘇德浩叮囑道。
眾人同聲應道。
蘇佩珊聞言便自顧自的在人群中尋著與自己交好的幾位小姐,同時還在不斷搜尋著穆遠恒的身影。當見到那一個熟悉的背影時,蘇佩珊隔著人群,遠遠的朝穆遠恒羞怯一笑,穆遠恒也對蘇佩珊報之一笑,隨即便移開了視線,與身邊的人攀談著。
蘇佩珊見狀心裏閃過一絲失落,不過也知道,這是公眾場合,不能太過親密以免引人懷疑。
穆遠恒見蘇佩珊走遠,便轉而將目光朝蘇樂瑤射去。
今天的蘇樂瑤……很不一樣,或許是因為衣裝的緣故,使蘇樂瑤看起來比平日裏多了分溫柔與嫵媚,一顰一笑都牽動著穆遠恒的心,令穆遠恒有一股上前與她親近的衝動。
蘇樂瑤與軟轎上的老夫人攀談著,忽然覺得有一道熾熱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於是循著視線去看,與穆遠恒眼神相撞。
蘇樂瑤微微愣了一愣,隨即眼裏閃過一絲厭惡與冷漠,快速離開了視線。
穆遠恒心裏一緊,隨即有些惱怒,蘇樂瑤眼裏的厭惡刺痛了他心裏最深處的懦弱與自卑,她為什麼這麼看他?憑什麼這麼看他?
穆遠恒想不明白,但他堅定了要將蘇樂瑤收入囊中的決心,他不允許一個庶女看輕自己。
蘇樂瑤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發現穆逍遙的身影,穆逍遙不是說會出席宴會的麼?怎麼現在還不見人影……這個穆逍遙,竟然騙自己!等回去了,讓他好看!
天色漸暗,暮靄沉沉,宮燈點點,金瓦紅門,華美莊重。
“皇上駕到——”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沉寂的夜空。
眾人忙整肅衣冠,按等級尊卑一一站好隊列,準備迎接聖駕。
待遠處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走近,眾人便下跪行禮,齊聲迎駕。
蘇樂瑤跪在人群中,偷偷抬頭偷看,隻能看到一片片華麗的衣擺擦身而過。
待皇上等人入了太和門,眾人才起身,尾隨而入。
紅色的宮門大開,如同打開了寶箱,顯露出來裏麵的稀世珍寶。
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鼎鐺玉石,金塊珠礫。
殿內地板皆由金玉而成,遠遠望去,如碎瓊亂玉,雲白光潔的大殿倒映著淚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美景如花隔雲端,讓人分辨不清何處是實景何處為倒影,迷亂人眼……
穆成峰坐在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睥睨天下,不怒而威,雖已是中年,身形卻依舊硬朗,麵容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美。
穆成峰四下掃視眾人,沉聲道:“既然各位都已到齊,那便開始吧,望諸位盡興。”
穆成峰的身旁還端坐著一位女子,便是皇後。
這是蘇樂瑤第一次與皇後如此接近,前世不是沒有見過皇後,對皇後的印象便隻有一個,那就是高高在上,所以前世膽小懦弱的自己一直不敢接近。
不過今時不同於往日,這一世的自己不再是從前那個懦弱又自卑的自己。
皇後身著大紅蜀繡鳳凰迤地古紋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鬢發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華美優雅,力壓身後一眾嬪妃。
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不單單是痕跡,還有沉穩淡定無可複製的氣質,也難怪穩坐鳳位十餘年屹立不倒了,沒有點手段,在這吃人的皇宮內又怎能活下去?
眾人各自落了座,蘇佩珊跟著與自己交好的姐妹坐在另一方,蘇樂瑤則選擇陪伴在老夫人身邊。
賓客滿座,歌舞升平,衣袖飄揚,鳴鍾擊磬,樂聲悠揚,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
台基上點起的檀香,煙霧繚繞,如夢似幻,深深宮邸,糜爛與紙醉金迷……
蘇樂瑤一向不喜這樣喧囂吵鬧的場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盤中精致的佳肴,口中索然無味,於是便又放下筷子,欣賞著歌姬曼妙的身姿,樂聲振蕩於殿內……
突然殿外響起一聲尖利的通報聲,“二皇子駕到!”
頓時,舞樂戛然而止,歌姬們停下動作退於一旁。
眾人也都停下了或挑菜,或飲酒的動作,視線不約而同的都聚於一處,那便是門外,整個殿內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