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拿了傘而來:“楊妃娘娘吩咐,讓奴才打傘送貴妃娘娘。”
輕輕一笑:“替本妃多謝楊妃娘娘,走吧。”
“是。”公公打開了漂亮的綢傘,擋在我的麵前,我踏了階梯下去,公公撐傘很小心,不能快不能慢更不能擋著我的眼,於是公公將手舉得高高的。
那雙手不怎麼完美,但是怎麼說也是宮裏的公公,也許沒有了事非根,連聲音皮膚都會改變,一雙手手也養得白嫩嫩的,殺風景的是,那白嫩的手背上有著一排印子,痕跡已淡了很多,細看還是看得清楚的。
我低頭走沒有再看,招來貼身宮女挽扶著我走。
雨雪之天,地難免滑啊。
我已經不想再摔跤了,這幾年摔了多少的跟頭啊,我學會了要小心。
那痕跡,似乎是牙齒咬過的,不太整齊的印子,靠左邊處少了個印。
“青蘿,從宮廊裏回去吧,雨雪下得這麼大,別讓冷風吹得染了風寒,幾天之後出不了宮就不好了。”
“是,娘娘。”青蘿扶著我往宮廊處走。
“好幾年沒有回去好好看看我的家,今年卻極是想去,倒也不知那變得怎麼樣了,你先別告訴孩子們,不然又一準亂說出去,現在北方處處雪災,要是我在宮裏還帶大批的禦林軍出行,會讓百姓指責的。”
“奴婢知道了。”
一路便再無語,回到了回首閣我進去,那楊妃宮裏跟過來的小公公,是不能讓我道謝什麼的,做了貴妃,總是要惦記著自已的身份,青蘿如往常打賞了銀子給他們,我在窗口看到那幾個小公公打著傘消失在雨雪之中,徒留下白茫茫的灰暗,我眼裏的風雪,也淅瀝地下了。
宮女去接了孩子回來,三個小家夥蹦蹦跳跳地進了來,大聲地告訴我今天學了什麼什麼的。
我微笑:“都很乖啊,今天都有芝麻糖吃,不過寶寶不能吃,牙齒都變壞了,雖說會換牙,可要是還不漂亮,以後就嫁不出去了。”
寶寶膩過來:“母妃,寶寶不嫁,寶寶要永遠和母妃一起。”
小時候我也說過這樣的話,可我娘隻是微微一笑,現在也知道這些話,隻是代表著一個年紀。
輕笑著抬起寶寶的臉:“張開嘴巴讓母妃看看。”
她張開,一口小牙齒尖尖利利的,左邊那邊缺了一顆小牙齒。
“母妃,寶寶要換牙牙了,這裏也要鬆了。”她小手指著另一顆小牙齒。
“寶寶的牙齒真利。”我輕歎地說。
她嘿嘿笑,栩告狀說:“母妃,寶寶她咬壞了母妃的木盒子,她想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麼,打不開她就咬。”
寶寶的牙,真的利,利到讓我心都寒了。
她指著左邊少了一個牙齒的地方說:“母妃,寶寶這裏長出新的牙牙了,寶寶不吃芝麻糖不吃甜甜的東西,是不是就可以長出和栩哥哥一樣好看的牙齒啊?”
“是的,會的。”
她一聽快樂地就跑過去:“你們吃吧吃吧,遲早一口壞牙,熙弟弟你吃多點哈,以後換牙就不能吃了,免得也是一口壞牙。”
“咯咯。”熙咬得歡快,口水在唇角流了下來。
寶寶一變臉:“啊,熙弟弟你是故意的,吃得那麼香。你分明就是引誘我。”
熙還笑眯眯地拿著一塊:“寶寶吃。”
“你好壞,叫姐姐。”
“寶寶。”
寶寶抓狂:“你不叫姐姐,詛咒你晚上尿床。”
熙變臉,撲直去用髒手抓寶寶,三人鬧作一團又是尖叫又是大笑的。
他們笑他們鬧,沒有風暴的圈子總是會很溫馨,要守住這一片天地,竟然是如此的難啊。
我也懷疑過是她,可是總不願意把人想得太壞了去。
楊家究竟怎麼了呢?究竟是什麼讓他們變得如此的大膽?當楊妃產下女兒的時候,似乎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於是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沒做什麼事心中不懼,還請來了皇上,讓楊家差點一闕不振,可最後皇上還是願意給楊家機會,讓楊尚書繼續在朝中做事,他說這樣的人才忠心。
楊妃雖然也有爭寵之心,可是宮妃最忌的就是私養一些侍衛,那些公公並不是看起來那麼柔弱的。
不過網已經撒下去,願不願意上勾,那就看他們了。
“娘娘,一封密信”宮女進來悄聲地說。
我拆開那紙一看,居然是林洛水寫的,清皙的字體寫著令人興奮的消息,夏君藍的情況有好轉了。
嗚,終於有好轉了,我的淚水差點都灑了下來。
正巧夏君棠過來了,看到捂著嘴巴哭的我,訝異地問:“怎麼了,誰惹你哭了?”
“不是啊。”我搖頭,又想笑卻是哭得更凶,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說:“你看,你看,你快看啊,他好起來了,嗚。”
他一怔,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擦著我的淚說:“你真像是個孩子,還以為你現在是貴妃的身份了,總也學會控製自已的情緒。”
嗬,我輕笑,揚起一手擦去臉上的淚。
是啊,總是這般輕易地就感動,總是,唉,他的消息總是能夠輕易地牽動著我的心,是不是隔得越遠,心就會越牽掛著誰呢?人真是很奇怪的東西啊,我輕聲地說:“不好意思,倒是讓你擔心了。”
“你要真能讓我擔心還好,不過也是正常,你心裏想著他,一有他的消息才會這般感動的。”
他說得很輕,甚至轉過身去看著窗外又下得沙沙作響的雪。
“用過午膳了嗎?”
“嗯,用過了。我過來是有事兒想告訴你,知秋,太後隻怕知道了我的身份,利用北邊的雪災,暗中造勢,讓那邊的難民往京城走,我手中並無兵權,區區禦林軍隻不過是幾千人,這事也是不能鎮壓的。我一直在懷疑,那些派下去的糧,倒是上哪去了?我在西北還能調遣兵馬,但是卻是不能動的,西北是一道大關,如果路家再與狼騰一勾結,兵馬一走局時失了西北那真是得不償失。”他長長地歎著氣:“不做皇上,便不知皇上是如此的難,做一事,往往豈是三思能了得的事,我十分的厭倦做這樣的人,我也厭倦了在沙場上拚殺,可我是一個王爺。我厭倦了一切,怎生的辦?”
他如此的迷惘與孤寂,可是看著他,竟然發現自已也幫不了他。
其實我也怕厭倦,我一直叫自已不去想這二個字,要是厭倦了宮,厭倦了這裏的明爭暗鬥,日子很久很久,我要如何過下去,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啊,那就不要去想吧。
“別想太多,現在皇上那邊總算是有好消息傳過來了,冬雖然冷,可是離春也不遠了。”我也是這樣安慰著自已,一步步走過來。
時間它總不會停留的,想多一刻事情,那就過去了一刻的時間,就永遠也追不回來了,將信放在炭爐裏,一下就著了火燃燒起來。
該來的事擋不掉,要做的事不能停。
我告訴他楊妃娘娘手下有印記的事,還有要回家的計劃。
夏君棠擰起眉頭說:“你不能自已去,我陪你去。”
“嗯,也好。不過那些災民,不是要湧進京城了嗎?”
“照我看來,那些也不是災民,關於太後身後有多強的後台,是誰也不知道的,有些事情,我隻能說會負了你。知秋,情勢比我們所想像的要嚴重,已經是控製不住的局麵了,所以你去哪裏,我陪著你去。”
我感覺到了緊張,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一臉慎重地說:“那你走吧,太後總是虎毒不食子的,可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下起手來會不留情。”
那些兵權,我也找不到。
他搖頭說:“我不走,有我在,還能護得你一命,隻說是我一人所為便是。”
我吐口氣笑:“你以為太後會相信你的話嗎?太後會說我不不忠不貞,你不如逃走,能保得你一命,那你就一並幫我活著,也許我又還能活下去呢,太後遲處置我的話,夏君藍回來之前我還是會努力地活著的。”
“知秋,為什麼你不肯跟我走,活著等他不是更好嗎?”
“死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了,我最丟不下的就是孩子,我已經累得不想再挪地方了,你信不信,我猜現在這些事,都跟楊家有關係,所以我不會放過楊妃娘娘的,如果我死,我也要她不存在,若不然孩子之命便讓我無比的憂慮。”
我要嚴查張喜寶死的事,一層一層查下去,我就不信紙能包得住火,逼得他們越早現形,也許才越是好。
他放開我的手,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如果你不是貴妃,那多好,如果不曾回到宮裏,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嗬嗬。”我輕笑,我並不後悔回來。
本來想引楊妃的人出現的,現在事情有變,不得不推後。
快到年關雪也停了,這幾天我讓孩子們都不去禦學院,天天陪著,玩啊,彈琴啊,再把衣服找出來,把扣子都縫得結結實實的。
張喜寶之死的事,牽引著很多的人,一一都查辦,連藥的來源,也在宮裏大肆地查了開來,居說是楊家的一名侍衛,夏君棠下令讓楊尚書停了職,再待到年後處置楊尚書。
“娘娘,太後娘娘宣娘娘謹見。”
“嗯。”我應著,站起來穿上厚衣服帶著宮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