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我真的好痛好痛。”她重複著這句話,枯瘦的手將我的手抓得緊緊的:“我真不配做娘,我生一個孩子,可是我連個孩子都守不住,知秋,你說我做錯了什麼呢?我真的很不甘,很不甘啊。”
越說她就哭得越大聲,我抱著她讓她痛快地苦個夠,真的夠讓人心痛的,仰頭之際,我眼角的灼熱也滑出了眼眶。
“還會再有的。”我輕輕地安慰。
“不會的了,知秋,不會的了。”她嗚呼著。
“路遙,不哭,我們都不要哭,你聽我說每一個孩子都是聰明的,他即使離開了他都不想看到他的娘在哭,路遙你愛孩子嗎?”
“我恨啊。”她捶著心口。
我拉開她的手:“路遙,不要這樣子好不好?”
伸手去抹她臉上的淚,卻覺得她的臉極是發燙:“路遙,你生病了,要傳禦醫過來看看,不管怎麼樣,還得先保重身體再說。”
“我不看,我恨我自已。”
“不要再怪你自已了,這就是天意,路遙你再傷心,孩子也不會再回來的,你要開開心心的,讓孩子在遙遠的地方,離開得才開心。”
孩子真的是沒有罪,我也很同情,但是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路遙哭得如此的傷心,除了安慰她我竟然什麼也做不到了。
以前光鮮豔麗端莊高雅的路遙,現在就像是一個瘋子,一個為人母的心,走得多辛苦多痛疼。
我讓宮女打來水,給路遙洗淨臉,淡施薄粉,點上胭脂,再拿著梳子給她流好頭發,插上她鳳釵,再將指甲修剪得齊整,戴上一個個金甲綠煙指套兒,雖然神色迷惘氣色憔悴,卻比剛才要來得好看多。
皇後,要的就是這個氣勢。
“路遙,要好好地愛自已,正如太後所說,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不要哭,人各有天命,有些時候也是強留不得的。”
“知秋你真好。”她軟軟地靠在我的肩上:“好得讓我不想跟你說太多的事。”
我輕笑:“那就不要說啊。”
反正現在過得很好,我也不是好奇到底的人。
總算是看她有些生氣一些了,又聊了一些我才回去,她正生病,回到宮裏我就讓人傳了禦醫到朝鳳宮裏去給她看看。
我真的很想做些什麼,孩子老在睡我也不好弄醒他逗著,栩和寶寶趴在小床邊看,輕聲地說:“母妃,皇弟弟為什麼老在睡啊?是不是不喜歡栩?”
“不是的,等他再長大一些,他就睡得不多了,寶寶別動他哦。”寶寶可是一個不留神,會去掐掐孩子嫩嫩的小手。要是讓夏君藍看到那還得了,準會獎賞寶寶的屁股幾巴掌。
“寶寶不喜歡。”她嘟起嘴:“母妃要他不要寶寶了。”
好會爭寵的小家夥:“弟弟還小,要母妃的照顧,栩說是不是?”
栩最乖了,點點頭:“是的,要好好的照顧,寶寶我們要照顧弟弟。”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他進了來,眼裏有些笑意:“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也不怕吵醒孩子,到外麵來說話。”
我有些感歎:“我感覺你更重視孩子多一點。”
“豈會,朕最重視的人,便是你了,這不一下朝就趕過來了。唉,真是一個累。”他閉上眼睛坐在那大椅子上。
我轉到他的身後去,雙手在他的肩上揉著:“怎麼累了?你不是隻坐著不幹重活的嗎?”
他冷哼:“朕有時候還寧願去幹重活呢,什麼事也不必多想,也不必多為難什麼的,如今西北和狼騰,又打起來了,教朕怎麼能不累,如果不是在大相朝殺了狼宵會讓狼騰和大相鬧亂,朕早就這麼去做了。”
又打仗啊,不過這一次我想我也知道為何而打。
他不肯讓狼宵帶走玉棠公主,更不敢拿我去換,走的便也是當時想的第三條路,打仗,在很遙遠的地方,可是風卻帶著它的腥風血雨來。
“夏君藍,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我輕輕地歎氣:“雖然我知道你現在很累,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說。”
“什麼話你說便是,朕什麼時候能不允你說過話了。”他捏捏我的臉:“你倒是跟朕客氣起來了是嗎?”
“皇上是否能封路遙的孩子為皇子再賜個名號,好好地安封葬,或者由臣妾來辦一個事兒,我聽林洛水說過在宮外麵有很多唇裂的孩子,他們的死大多都是餓死的,我不忍心我想辦一個收留之處,在後宮裏先說說,保準不會讓皇上出錢。”
他輕歎地看我一眼:“朕其實也不是很相信妖精之說的,真若是妖是精朕也是天子,還怕壓不住嗎?皇後的孩子你也知道了,這便是命運。”
“路遙現在不僅很傷心,而且還病著,我想多做一些好事兒,皇上,你允我可好。”我連撒嬌都擺出來了。
他抱著我的腰偷得二個吻:“你會很累的。”
“嗯,不會的。”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有些事做反而會讓精神更好的,我在宮裏這麼久也該多活動一下才更健康。”
他便說:“那倒也是好的,你要想忙,朕就讓你忙些事兒。你可以操辦皇子的滿月宴,在宮裏這麼久了,有些事有些宴會,你也可以的,知秋,你得學會獨當一麵。”
“我不想學。”我抱著他的脖子:“反正有你給我擋著。”
“你得學。”他親我一下:“學會素手玲瓏,學會宮裏的一切。”
我隱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可是我還是挺不想的,他是不是想讓我做皇後,那怎麼行,路遙呢?
曾經我也想過,能和他並肩而走,那多好,可是現在想想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要那麼想的,得考慮著更多人的感受,我不可以奪了路遙的東西,我已經得盡帝王之寵愛了,真怕會短暫啊。
忽然之間那百花殺的簽又浮上了我的心頭,說命中大富大貴的人定然也是,但是總覺得繁花荼靡之後便是秋霜零落。
他拍拍我的手:“乖,如果不會讓便讓人去問下楊公公,你需要誰,在後宮朕賜於你一些和皇後一般的權利。”那便是升與降。
我深深地聞著他的氣息:“你別對我那麼好。”
他就好奇了,一把拽過我坐在他的腳上,凝起眉頭問我:“朕對你不聞不問,朕也難受,朕對別人好你也難受,如今朕對你好,你怎麼還是有意見?”
去,現在也不過是因為我生下了皇子,豈是玉棠公主的病所能分擔得了他的關切的。
“小寶貝兒,告訴朕,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路遙的孩子,真的是可憐,皇上,我真的好心痛她,不如明兒個我們一塊兒去看看路遙。”
他慎重地說:“朕不是不讓你做這些事兒,朕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意,也想多做些好事,可是天下人的聲論,終是不好,傳來便是說你迷了心竅幫著那些妖精托生的孩子,話越傳越是歪曲,這般對你聲名不好。知秋,此事朕可以讓人去做,你就好好地辦皇子的滿月宴便行,朕心裏喜歡著你們,定然是要大辦的。”
我倒是沒有他想得細致,原來不是好心就什麼事也可以做的,隻好點頭說:“那你一定要讓人去做,我派林洛水去督著事兒。”
他啞然失笑:“林洛水是朕的朋友。”
可好,那家夥就回到宮裏喝喝茶,等著我生孩子就成為了他的朋友了,其實他也沒有放下他,帝王的寂寞,能有得幾個朋友。
“反正我不管,我把他當成哥哥了,他不會偏袒於你的。”
他不亦樂乎地捏著我身上的肉,甜膩膩地說:“這樣的你,抱起來多好,就養這麼胖,如果明兒個朕陪你去看皇後,你給朕什麼甜頭吃。”
又不是我的皇後,這個人啊,隻能歎氣了,抱著他的臉,輕輕地一親:“你想怎麼的便怎麼的。”
他笑著抱起我往金紗帳後麵去,層層的紗帳放下,隔住春光無限。
八月的桂花那是用香氣在唱著歌,告訴我今年是多麼的美,八月的水,是那麼的清涼,告訴我它是那般的幽靜,皇子偶爾的哭聲,讓我知道我此生什麼都滿足了,有他的寵愛,有我的孩子,我還求什麼呢?
他很小心,皇子不是人人都能看到,而帶皇子的都是他自已親自挑選的,隻怕連人家的祖宗八代也查得個清楚,我抱著熙逗著他玩,跟他說話,直到他又睡去才整衣妝到殿外去等著他的到來再一塊兒去朝鳳宮裏。
二人牽著手,悠閑地搖著手兒走,後麵跟著一長串的宮女和公公仿若無物一樣,到了朝鳳宮裏那守門的公公馬上就去通傳,跨了進去他也微微地在歎息著,我想他哪怕是不愛她,終也是心頭帶著些許憐歎的吧。
路遙在正殿裏接駕,衣服頭發都還有些淩亂,似乎是急急才整理好了的,整個人沐在光照下身體都有些顫抖一般。
我朝她微微一笑施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她抬起有些幹澀的眸子看著皇上,冷淡地說:“不知皇上到朝鳳宮裏可有什麼事兒?”
夏君藍也淡淡地說:“過來看看。”
這二人說話,總是千般的生硬。夏君藍也不要那麼坦率可好,真是的,瞪了他一眼。我叫人捧珍珠寶石什麼的,輕聲地說:“臣妾和知道皇後娘娘思念著小皇子,逝者已已,生者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