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雪地上,他在腰裏掏出棉布包著的小手爐,揭開裏麵是一個小水壺,他取了出來:“先喝點水,小心燙。”
整壺水喝下去,終是舒服了一點,他又關切地問:“冷嗎?”
“不冷。”我輕輕地笑:“謝謝。”
“謝什麼,都是宮裏的人下人,能幫且幫,你的主子還挺狠心的,不過你這人啊,一看就是會奉承糊弄人的宮女,你要是會說話,你就不會到這來,你要是會糊弄人,你就不會那麼紮實地掃得幹淨,你看,昨天掃淨今天還不是一地雪花。”
他說的倒頭頭是道,我挺喜歡聽他這麼說話的,很實在的感覺。
他又輕歎地說:“我在宮裏也有二年了,那些主子我看得多,忍忍就能過去了,再難過的日子,終於過去的,就像這雪啊,它不可能下盡一年四季是不是?”
我用力地點頭:“是的啊。”
“想必你還沒有吃早膳吧,我這有煎的雞蛋餅。”
我看他從腰間的大袋裏又翻了出來,輕笑地問他:“你為什麼都帶這麼多東西啊。”
“宮裏真大,有時候巡邏肚子餓得緊,就偷偷地聽了。”他爽快地說著:“你說這麼大的宮,可以沒有妃子,怎麼能少得了我們這些人呢?沒有我們就沒有幹淨而又安穩的後宮,就沒有她們舒適的生活。”
我撕著餅吃,輕笑地應著:“是啊,可你也不能這麼大膽的說啊。”
他示意地眨眨左眼:“我後宮有人撐著呢。”
我忍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他拍拍我的肩頭:“笑了就好,瞧你笑起來可真好看。你坐著,要是聽到有腳步聲來了,可記得跑過來跟我換一下,不然又得吃苦了。現在呢,讓你看看我的竹掃飛雪滿天。”
我抓起一把雪,揚得高高的意識到著讓它們細碎而飛下,跟他對上一句:“我還落盡銀白盡傾城呢。”
他又笑得擠眉弄眼起來,還衝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叫阿彥。”
“那你叫我阿秋好了。”
風吹亂了發,卻暖了心,宮中人侍衛似乎也讓苦澀的日子,終有了一些暖意,終是病得厲害,坐著衣服就讓雪濡顯了,他掃得很快,我尋了進去也沒有看到他,走著身子就有些搖搖晃晃的了,天上飛落的銀白和地上的銀白連成一堵牆,我走上去卻將我撞倒在雪地上,灼熱的氣息噴在雪上,心急跳得地麼快,眼皮睜了睜,終是又合了上去。
我知道我不會有事,因為快近中午了,阿彥是要去巡邏的,他會來找我的。
可是當我再在華麗的宮中醒來的時候,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每一次昏厥,都得讓他知道我有骨氣卻沒有健康。
“醒了。”他輕聲地問著。
我微睜開眼皮看著他,他握住我的手,有些溫柔而又歎息,一點也不像昨天晚上想掐死我的那副憤怒神情。
男人也是如此多變的,我抽出手心裏輕歎,想轉個頭不看他,他不是要殺我嗎?他不是也恨我嗎?為什麼還要在乎我的死活。
他卻連被子包著我一並抱了起來坐在他的懷裏,輕淡地對一邊站著的公公下令:“讓禦醫進來紮針。”
這一嚇,把我有些昏沉的睡意嚇了去,掙紮地扭著身體:“我不要紮針。”
“你燙得厲害,用針灸能好得快些。”
“不要。”頭搖得用力:“我喝藥就好,再苦也不怕。”他雙眼含著寵愛的笑意:“原來知秋你怕痛。”
抓住我一隻手,他修長的手指揉搓著我五指,壞壞地說:“紮針就是這樣,五個指頭一針一針紮下去。”
沒紮我就能感覺到痛意,縮了縮終是縮不回手,看著他那異樣溫柔而又輕鬆的眼神,輕輕地歎息:“皇上你不殺我了嗎?”
他神色一變:“你想朕殺你嗎?”
“你不是要殺我嗎?”
“你跟朕較真兒是不是?你這女人,長腦子也沒有,不懂看臉色也就罷了,就非得讓朕殺你嗎?”他有些來氣了。
我便不說話,他給的台階其實我不想踩著下。
他緊抱著我,將臉埋在我的頸窩裏,低低地說:“雲知秋,朕要拿你怎麼辦,你才會笑。”
我的笑在他的眼裏,重要嗎?抱著我的時候,他會想著馴服我,當看著別人的時候,卻又不知他心裏是作何想了。
偏頭離他遠一點,頭又讓他轉了回來,臉貼臉,他溫柔地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纏著他說:“知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懷上了孩子。”
什麼,我雙眼圓瞪看著他,仿佛他說的話聽不懂一樣。
“你懷上了孩子。”他輕吻我的臉頰:“以後可別任著性子做事了,你不是一個人了。”
為什麼我會懷上孩子,不是,不是寧宮正給我喝藥了嗎?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懷上了,再次被強占的一夜,珠胎暗結?
這消息震得我久久回不過神來,也不知該是什麼滋味,高興嗎?還是……我終是不知道啊,腦子現在亂得七上八下的。
他眼裏像是寫著一種灼然的得意神采,可是一閃即逝,豈是我這迷糊的人能看得清的:“你怕痛就不用針灸了,好好養著身體也能好起來,這些天,你就住在正華宮吧。”
一會兒公公在外麵請示:“皇上,李妃娘娘那邊請皇上過去用午膳。”
“好。”他爽快地說著。
將我抱著小心地放在軟榻上,拉起軟軟的被子蓋住:“知秋,朕給你出氣兒去,豈敢這般傷你還惡人先告狀,朕饒不了她。”
室內靜靜的,蕩著一種清淡的香味,我一手輕輕地撫著平坦的小腹,這裏有一個孩子?
我就要做娘嗎?可是,我什麼準備也沒有。
我不會帶孩子,我什麼也不會,我能帶嗎?我會不會像林尚儀那樣,還沒有生下來,就得擔憂著孩子不知要送到誰的手裏去?
亂七八糟的想法攏上了心頭,孩子的消息二次都讓我震驚,總是太過忽然讓我不知該喜還是該傷。
我的身份如此的低下,生下孩子不能自已帶,是否要承寵在他身邊,趁他現在對我還有些戀戀不舍,討得他歡心,一步一步往上爬?還是也和之前一樣,對他置若罔聞。
我不是討厭孩子,隻是覺得又像是將生活又打亂了一樣。
埋頭在軟軟的枕間,什麼也不去想了,孩子的到來是彌補了之前小產的痛,其實我不是不在乎,我也不知我懷了孩子,等到知道卻已經沒有能力去保護他了。
他再進來已經是午時之後,還沒有進來就問外麵的宮女:“奉儀可有吃些什麼?”
宮女恭敬地答:“回皇上的話,奉儀說什麼也不想吃。”
他輕嗯一下,然後輕步進來,坐要枕上撫著我披散在枕間的發絲,柔和地說:“這樣不行的,要吃些東西。有朕在,你什麼都不必想得太多,知秋,朕會對你好的,朕喜歡你。”
他笑得很柔,溫暖的手撩起我額間的發絲,桃花眼中滿是沉穩的內斂。
我輕輕地點點頭,也許我該相信他是喜歡我的,我不想以後我的孩子會恨我。
為了孩子,我得退讓。
靜靜地吃完粥,宮女又奉上一碗藥,我朝他看一眼,他頭也不抬地看著手中的書道:“這是安胎藥,你身體差,得好好補。”
真是苦澀的味道,我還得捧起喝得幹淨。
外麵的雪,沙沙地落著,身上的難受勁兒已經好多了,他坐得很近,時不時地一手還用手卷起我的發絲扯著,將我扯向他的身邊。
“知秋。”他放下書,幽黑的眸子帶著愉悅的笑章:“朕喜歡你這樣乖順地在朕的身邊。”
靠他的肩上,看著他的側臉,輕喃地道:“難道我一直在和你作對嗎?”
“自然不是。”他笑著揉揉我的發:“隻是沒有像現在一樣,人在心也在,是因為孩子。”
大概是的,所以我也不說話了。
他淡淡地笑,卻帶著些許的落寞:“真是托了孩子的福了,怎麼樣也罷,朕會好好寵愛你的。”
“什麼是寵愛?”我迷惘地問著。
他大笑,捉起我的手掌心輕吻著,也不許我縮回手:“朕就喜歡你這別樣的女人,明知喜歡看雲的女人,最難捕捉她的心,不管是因為孩子,還是什麼原因,朕的小知秋,朕對你第三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
“為什麼第三眼啊?”我像好奇的孩子問著。
他索性將我擁在他的懷裏,親昵地說:“第一眼吧,心煩,我道哪來的女人,這麼沒有眼光居然把朕認作林洛水那坑蒙拐騙的自詡醫術過人的醫師,第二眼吧覺得這女人還真是倔,也不怕丟臉,是什麼樣的女人啊,你知不知道,男人一旦對女人起了好奇之心,越想了解她呢,那就容易動心,知道不。”
我不知道,喜歡都是這樣的嗎?可我對夏君棠之間,不是這樣的。
現在,還想他幹什麼呢,在一個男人的懷裏,懷著一個男人的孩子,還想他真是好可笑。
他拉起我的手一指一指地輕吻:“朕就是這樣,喜歡上你這個小不西了。”
我還又好奇地問:“你的喜歡,有多少呢?”
“女人都是愛吃酸吃醋的,不過朕允許你吃,朕喜歡。”他有些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