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住突然冒出的情愫,墨辭冷漠問了她一句:“你怎麼還在這?”
眼神,在刻意躲閃著。
“這話,得問你自己。”
“什麼意思?”
“是你一直拉著不準我離開,我怎麼走?”月淺璃沒好氣道。
“我……”他當真是這麼做的?
腦海中,突然閃爍過些許記憶片段。
記憶中的桃花眼,褪去渾濁與痛苦,澄澈的如一泓清泉,滿是笑意:“娘子,娘子你別走,留下來陪陪九歌吧。”
“娘子,我好想你啊。”
“你別離開我,好不好?”琥珀般的瞳仁裏,充滿期盼。
這是,他的聲音?
閉上眼睛,這些話語、動作,乃至於心理活動,無限與她內心深處的那段記憶,重疊!
是他自己?
不,這不是他。
在墨辭恍然失神時,月淺璃將剛煎好湯藥端來,端至他麵門:“來,把這個藥喝了。”
苦澀的味道,蔓延入鼻尖。
墨辭微微蹙眉:“不喝。”
“我放了桂花蜜,不苦的。”月淺璃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便開口的,“不信你嚐嚐。”
“我不喝……”
墨辭還沒再次拒絕,湯匙已送到唇邊,薄唇沾染藥汁,一抹輕甜掠入唇齒。
竟然是甜的?
他竟沒拒絕,乖乖張開唇,將湯藥咽了下去,甜味瞬間在舌尖蔓延開。
甜而不濃,帶著淡淡的桂花蜜香味。
是桂花蜜……
這味道,為何如此熟悉?
是記憶中的感覺。
且,是紮根已久,磨滅不去的記憶!
在看月淺璃喂藥的動作,以及她唇角掛著的淺淺笑意,熟悉的輪廓,在腦海中漸漸勾勒。
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
她到底是誰?
墨辭看著她,直言問道:“你為何會知道本座的習好?”
月淺璃回答道:“你是我夫君,我當然知道你的習好了。”
夫君……
這聲“夫君”,驟然又勾起許多記憶片段,腦海中,閃過一抹白影。
“墨辭……”
“九歌……”
不對。
她以前,沒叫過他夫君的。
奇怪了……
他又怎會記得這些?
墨辭搖了搖頭,故作漫不經心道:“墨辭已經不是從前的墨辭了,我現在,可不是你心裏的模樣。”
他好像記得。
他們,好像有過一段或者多段曾經,他隻記得,深刻而又痛苦,卻一個細節也想不起了。
但他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還是我的九歌。”月淺璃卻不在意,“不管你做什麼,是何立場,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她的立場,就是九歌。
聽到這,墨辭心裏有些感動,感動完了,馬上又在心裏暗示自己:這女人隻是說說罷了。
口頭承諾,誰都會說。
到頭來,該背叛的還是會背叛的。
都再三告訴自己,她的話不可信了,墨辭卻還是問她:“當真?”
“怎麼,你怕我離開你?”月淺璃開玩笑道。
墨辭:“……”
“開玩笑的,別當真。”
“你可知,倘若別人跟本座開這樣的玩笑,現在已經死了。”他聲音清冷。
月淺璃:“咳咳……”
開個玩笑罷了,他脾氣也太差了吧?
“殺我可以。”她依舊麵帶笑意,“但也要先把這藥喝完了。”
“來,我喂你吧。”沒等他回答,沒等他拒絕,湯匙又送了過去。
他生來有潔癖,尤其是對女人,如果別的女人跟他這樣親近,他早就殺了。
可不知為何。
對於眼前這個丫頭,他竟有種莫名的耐心,不僅沒有動怒,反而還有點喜歡讓她喂。
不行……
就算喜歡,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不要麵子的?
於是,墨辭看都沒看她一眼,佯裝正色道:“放下吧。”
“一會就冷了。”
“我自己喝。”
“好吧。”僵持不下,月淺璃將藥碗放了下來,“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
不知怎的,她放下藥碗的那一瞬,墨辭心裏又生出幾分失落。
“等等!”終於,忍不住叫住了她。
“怎麼?”
“你……”
“還是先讓我喂?”她問。
被說中了心事,他的臉色光速黑了。
而月淺璃見勢,以為他是生氣了,連忙改口:“開玩笑,開玩笑的。”
“月淺璃,你會不會伺候主子?”
“我……不會。”心想,她隻會伺候夫君,不會伺候主子。
“難道不知,給主子療完傷後,應該與我彙報情況、開完藥後再走。”他沒好氣道。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他隻是想讓月淺璃多留片刻罷了。
月淺璃:“哦。”
墨辭挑眉:“哦?”
哦是什麼意思,就這麼不情不願嗎?當他是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了?
當然,月淺璃沒有他腦補的那麼多想法,便按照他的要求,出言道:“啟稟神上……”
“怎麼,還跟本座陰陽怪氣了?”
“我怎麼陰陽怪氣了?”
“方才還夫君、夫君地叫著,這會,怎麼突然變得懂規矩了?”他問。
月淺璃:“……”
不懂規矩要被你罵放肆,懂規矩還要被你罵陰陽怪氣。
她還能怎麼樣呢?
月淺璃露出笑意:“所以,神上是比較喜歡我叫你夫君?”
“不喜歡。”
“那你……”
“還是叫我神上吧。”
月淺璃:“……”
他這多恢複一魄醒來後,怎麼變得有點別別扭扭了?
“是,神上。”她也不敢多言,“你已恢複了一魂二魄,若照這個速度,再過不久,你便可重聚三魂七魄了。”
“廢話。”
月淺璃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既然都知道我要說什麼,那還要我說什麼?”
墨辭明顯有些不悅:“那你退下吧。”
月淺璃石化在原地。
看來,隻要每恢複一魄,墨辭對她的記憶、感覺就能恢複一些,就像現在,雖然他處處別扭,但明顯沒有之前那樣凶了。
“嗯,屬下先行告退了。”想到這,月淺璃心情大好,便轉身出去了。
她身著一襲白裙,背影纖細飄搖,如遙遙相望的仙子。
騰然,在他腦海中反複勾勒,越來越熟悉,卻刨入心扉也看不清那張臉。
她到底是誰,為何總能一個舉動,就能牽動他的心緒?
不,他不該再有私情了!
感情,是這世界上最虛偽、最無用的東西,到最後隻會變成被插刀的凶器。
他始終相信,無欲則剛。
待他踏平神族,讓三界眾生匍匐在他腳下,就再也無人會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