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淺璃淚如雨下，情緒崩潰，腦海中一片轟鳴，轉身匆匆離開了原地。
她渾渾噩噩回到了廚房。
打開爐火上那鍋已經煮好的雞湯，看著沸騰的湯汁，雙目出神，停滯許久。
放手，是會很痛。
但至少他解脫了。
其實，隻要他們還在一起，生死都不重要的，不是嗎？
就算是入了地獄，墨辭也一樣會緊緊牽著她的手，不鬆開。
況且，她早已做好了共同赴死的打算啊。
從……送走歡歡的那一刻開始。
於她，亦是永別。
她並不是畏死，遲遲不動，也並非貪戀這紅塵的溫度，隻是貪戀他的溫度罷了。
可現在，該結束了。
他們歸隱北荒，一同栽花種草，劈柴、做飯，一同照顧女兒。
整個北荒，都是他們的回憶。
雖是苦中作樂，但這四五個月，依舊是她過得最輕鬆的四五個月。
足夠了……
就讓回憶，定格在美好的一瞬吧。
她該放手了。
垂眸，月淺璃顫抖著小手，打開玉瓶，將玉瓶中的劇毒如數倒入了湯裏。
漠然的眼神，視死如歸。
“九歌，我放了你。”
“但你別怕，我不會讓你孤零零一人的，我會陪你一起上路。”
“往後，上窮碧落下黃泉，都有我陪著你。”
……
刷！
墨辭周身的靈力消散去，調息完畢，終於恢複了些氣力。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陳設熟悉、簡陋的屋子，雖然破舊，但十分溫馨。
床榻、桌椅、櫃閣，甚至燭台，竟然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雙目，恢複了？
前幾日還隻能看清光影，沒想到今日調息後，竟完全恢複了。
定是丹藥的功勞。
璃兒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主人。”白澤邊吃著東西，邊嘟囔道，“我覺得你做的不對。”
“你說什麼？”
白澤歎了口氣：“你整日這樣鬱鬱寡歡，太對不起小淺璃了。”
“我……”他緘默了一下。
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她也和你一樣難過。”白澤耐心與他聊起了天，“你經脈斷裂，她也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為你擔憂，想方設法，去尋藥方治好你的五感，哪怕明知你時日不多了。”
“你難受的時候她也難受，你不難受的時候，她為你憂心忡忡。”
墨辭將它的話都聽了進去，沉默不語。
心疼之意頓生。
“主人。”說到這，白澤停頓了一下，“其實有時候，小淺璃也很累，累到快要撐不下去了，但為了你，又不得不強撐著。”
“我覺得，你應該讓她開心些，不是嗎？”
它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你說得對。”墨辭苦笑著。
可他現在，總讓璃兒落淚。
是他的錯，將負麵情緒都發泄給了最親近的人，卻不曾想會不會傷害她。
璃兒，該傷心了吧。
他真的太過分了……
一會，要好好跟璃兒道個歉。
刷——
正此時，月淺璃推門而入，手中端著剛煮好的雞湯，熱騰騰的還冒著霧氣。
每一步，她心情都沉重著。
看見墨辭，月淺璃勉強一笑：“你醒了？”
“嗯。”墨辭與她四目相對著，溫聲，“璃兒，你過來一下。”
“怎麼了？”她怔了怔。
“沒什麼，你頭發亂了，我給你整理一下。”他語氣格外溫柔。
心裏，還是帶著歉意的。
“你……”月淺璃詫異地看著他，隻見他的瞳仁與往日相比，多了些光亮。
她欣然道：“九歌，你能看見我了？”
手掌，還不可置信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真的。
他的眼神，有了聚焦。
他雙目恢複了！
“是啊。”墨辭順勢拉住她的手腕，“來，過來。”
輕輕將她拉近了一些，仔細整理著她亂了的那幾縷發絲。
滿目，都是寵溺。
月淺璃的心情，一下子升到了雲端，卻又馬上跌落回去，開心不起來。
看到了一點希望，又如何。
她已下定了決心。
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好了。”整理完了，墨辭示意她起身，桃花眼彎彎，看了看她手中的湯碗，“娘子，你今日做的什麼？好香啊。”
眼眸中，帶著笑意。
月淺璃淡淡道：“想著你這幾日食欲不振，所以，我煮了點清淡的雞湯。”
她掙紮了一下，將湯碗遞到了墨辭跟前：“你趁熱嚐嚐吧。”
手心，都冒出了汗。
天知道有多走投無路，天知道她下了多大決心，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沒關係。
喝下這湯，他就徹底解脫了。
沒有痛苦，沒有離別。
墨辭並未多慮：“好。”
“等等！”月淺璃叫住了他，“墨辭，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嗯？”
“九歌。”月淺璃注視著他的眼睛，“跟你在一起，我從未有一刻後悔過。”
“我也是。”
“我說過，無論你在哪我都會陪著你。”月淺璃唇角帶著淺笑，“所以你別難過，也別怕，如果哪天你找不到我了，就停下腳步等一會，我一定會追上來找你的。”
句句肺腑之言。
墨辭微微一愣。
他怎麼覺得，今日的璃兒有些不對勁，連說話都怪怪的？
隨即應聲道：“娘子都這麼說了，那我，肯定會一直等你的。”
其實他想說，我想拉著你的手，天涯海角，永遠不鬆開。
可現在，他已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
他又怎能說這種話？
墨辭又開口問她：“不過，娘子是怎麼了，今日突然這般傷感？”
“沒什麼，隻是有感而發罷了。”月淺璃沒看他的眼睛，眼眶卻紅了。
看見她通紅的眼眶，墨辭既心疼又自責：“娘子，對不起。”
“跟我說什麼對不起？”
“我這段時日太消沉了些，讓娘子見笑了。”
“沒、沒有。”
“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開心的事轉眼就會忘了。”墨辭誠懇解釋著，“所以，娘子千萬別生我的氣，我知道錯的，也會改正的。”
“你……”月淺璃咬了咬下唇。
沒想到，他會突然跟自己說這種話。
內心，多了一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