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該去乘靈舟的日子。
月淺璃將容離和初九召入了天火，讓他們暫且在裏麵待著。
接著，又跟雲荒、宣兒喬裝打扮了一番，便出發去了枯花鎮北河河岸。
河岸邊上，停靠著一隻精致、奢華的靈舟，靈舟很大，約摸能乘三四十人，寬敞有序。
月淺璃和雲荒一左一右，牽著宣兒的小手，宣兒看了雲荒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分別喊道：“爹爹，娘親！”
月淺璃無奈歎了一口氣。
這小丫頭，入戲的還挺快的。
“你再叫一遍聽聽？”聽著這稱呼，雲荒心裏一陣愉悅。
宣兒也很乖，又甜甜叫了一次：“爹爹，娘親！”
“嗯……再叫一次？”
“爹爹。”宣兒故作不解，“你讓我叫這麼多次幹嘛？”
“你叫得好聽。”雲荒平日裏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竟融化些許，多了一絲溫柔的淺笑。
笑起來，還挺好看，如和煦的春風拂麵。
“好，那我就多叫幾次。”宣兒點了點頭，欣然道，“不過，我一個人叫太尷尬了，我叫你們，你們可得應我啊。”
月淺璃：“……”
但一想到，他們現在在戲裏，就得讓人以為是一家三口，便也沒說什麼。
“爹爹！”
“嗯。”
“娘親！”宣兒叫了一聲，見她沒好意思應，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娘親，我在叫你呢。”
“嗯……”月淺璃隻好硬著頭皮應了，“娘親聽到了。”
第一次給這麼大孩子當娘親，還真有些不適應呢。
不遠處，墨辭也到了河岸，風吟和冷夜二人，跟在身後。
隔著鬥笠的幕簾，他看見對麵那溫馨、和諧相處的三人，歡聲笑語、親密無間。
看起來，像是一家人。
心尖，莫名刺痛了一下，苦澀翻湧。
這時，宣兒側目，恰好看見了對麵那道白色身影，喜笑顏開：“九哥哥！”
她鬆開了兩人的手，朝著墨辭奔了過去，一臉興高采烈。
月淺璃也看了白影一眼，嘀咕道：“九公子？”
他怎麼會在這？
“九哥哥，沒想到能在這碰到你，太巧了。”宣兒靠近了些，出言道。
墨辭沒說話，餘光，時不時她身後的月淺璃身上，眼瞼黯然。
“對了，忘了跟你介紹了。”宣兒轉過身，眼神示意了下身後的兩人，“這是我爹爹和娘親，他們特地帶我去遊玩的。”
因為要配合演戲，月淺璃和雲荒也就尷尬一笑，默認了。
爹爹，娘親……！
聞聲，墨辭頓時錯愕，雙目一凝，掃了他們二人一眼，隻覺晴天霹靂落下。
璃兒和雲荒，他們……他們已經成親了嗎？
連孩子都這麼大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眼前一黑，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法接受。
心跳瞬間加速，悵然若失的情緒一湧而上，止不住了。
他苦澀一笑，袖口中的拳頭緊攥著，還在強作淡定：“原來，這就是你爹娘啊，此前……倒是沒聽你提起過。”
宣兒出言解釋：“那是因為，我也剛跟他們重逢，不過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很快就跟他們熟絡了。”
“而且，我爹娘的感情也很好呢。”宣兒回過頭，看了他們一眼，滿臉都是愛意，“爹爹很疼娘親，從不跟娘親吵架。”
“九哥哥，你說，他們的感情是不是很讓人羨慕啊？”
宣兒的聲音軟軟的，很甜、很平和，卻如一根根利刺，刺入墨辭胸膛、心扉。
轟鳴，湧入腦海。
將他的心髒，一層層剝開。
胸腔中陣陣逆血翻湧，他隻覺頭暈目眩，仿佛無數片玻璃碎渣，卡在胸口，卡在喉嚨裏。
是啊，是很讓人羨慕呢。
像神仙眷侶那樣般配。
可，想想也是啊，他如今拖著這幅殘破的病軀，背負著重重罪惡、仇恨，早已不幹不淨，又如何能再配得上璃兒？
璃兒又憑什麼要花兩百年，來等一個未知歸期的人？
墨辭已死了兩百年，如今，璃兒能有雲荒那樣的歸宿，他該高興才對。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可是，心還是好疼啊。
墨辭手掌冰冷，強壓著心頭暴湧而起的情緒，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胸腔裏的裂魂刺，又在隱隱波動，那翻湧而上的思緒，無論如何也收不住。
呼吸，越來越困難。
“咳咳……”終於，他喉嚨裏甜腥滾動，一口鮮血嗆了出來。
“九哥哥？”
“公子！”
“公子，你怎麼了？”風吟扶住他，握著他的手腕，頓時變了臉色。
公子怎麼突然出了這麼多冷汗，他身體怎麼突然這麼冰？
還在發抖……
“公子，冷靜啊！”風吟低聲提醒道。
見勢，月淺璃三人也臉色驟變。
雲荒：“……”
這人，怎麼說話說的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了？
身子未免也太差了吧！
不知為何，九公子吐血的瞬間，如一道剪影，落在月淺璃心間。
隱約間，與她心中的某個剪影重合。
莫名的難過掠過。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有些難受？
“公子。”月淺璃隻覺大腦一片空白，上前一步道，“你受傷了，讓我給你把把脈……”
說罷，便去拉他的手腕。
肌膚相碰，如觸電，霎時間，胸腔中的翻湧更盛了幾分。
“不用！”
他像是有些賭氣，條件反射般推開了月淺璃，緊捂著胸口，腳步踉踉蹌蹌，如同在躲著什麼，倉皇失措地轉身離開了原地。
“公子，您慢點！”
“九哥哥！”
除了風吟、冷夜，宣兒也擔憂地追了上去。
被一把推開，月淺璃站穩了腳步，抬眸看著那抹搖搖晃晃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裏越發堵得慌了。
她這是怎麼了？
莫名其妙去關心一個陌生男人也就罷了，被拒絕了，竟還有些難受。
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小淺璃。”雲荒鬆開了剛剛扶她的手，“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心裏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這人脾氣可真古怪。”望著墨辭的背影，雲荒不由得微怒。
好心給他療傷，不領情就罷了，還推人！
“我們先上靈舟吧。”月淺璃微微歎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