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回京趕考

淩曦驚歎,“你提前這麼多就抵達了峸州,就算是走陸路也得至少十日。”

蕭然與柳絮對視一眼,同時露出笑意。

“小姐有所不知,蕭然其實是和咱們同一日離京的。主子怕您不同意,奴婢這才不敢多嘴。”

淩曦感動的同時又哭笑不得。

誠如柳絮所言,新皇剛剛登基,朝中事務百廢待興,景煜作為天子近臣定然是忙得腳不沾地。少了蕭然這個左膀右臂的幫襯,他隻怕要更加辛苦。

自己雖然在分別的時候拿此事開了玩笑,但真要讓她把蕭然帶走,自己也是定然不會答應的。

正因為如此,景煜才暗中操辦了此事。

深呼吸了兩口氣,淩曦調整好了心態。既然人來都來了,她也不能辜負景煜的心意,得物盡其用才是。

“走吧,先送父親母親回主宅祠堂。”

其實淩曦的生父林海生的家族裏已經不剩什麼直係的親屬了。大部分林家人要麼死在了當年的災情中,要麼被榮王滅了口。

即使蕭然竭盡全力,也隻是找到了旁支的幾戶親屬。

淩曦安頓了父母之後,又陸陸續續拜訪了這些親戚,或是資助銀錢,或是派人幫忙修繕房舍,甚至幫忙送家中的孩童前去書院讀書。

眼下這些林家的親戚都把她當成從天而降的活菩薩,恨不得將其供起來。

這日送走了兩名前來求助的遠房嬸子,柳絮連忙重新換了壺熱茶。

“小姐也是太好說話了,眼下他們竟然連和鄰舍的糾紛都來找您理論。”

淩曦瞧著她憤憤不平的模樣不由失笑,“我是以前是大理寺寺丞,現在處理這些官司不是正合適。”

“哪裏合適?分明是殺雞用牛刀。”

兩人正說著話,芷柔送來了新出爐的點心,同時把柳絮拉到了一旁去說悄悄話。

“柳絮姐姐可少說兩句吧,當初林家的不少親戚都是因為貪墨案被牽連丟了性命。小姐願意管這些閑事,應該是想替過世的老爺贖罪。”

柳絮聞言嘟起嘴來,“話雖如此,但我這不是心疼小姐嘛。”

兩人正嘀咕著,蕭然快步從外院走了進來。

“小姐,京都城送來了書信。”

自從淩曦回到峸州為父母守孝後,景煜就保持著每半個月送一封書信的頻率。有時候聊聊大理寺衙門裏的趣事,有時單純說說糟糕的天氣。

淩曦有時候回信,簡單說些家常;有時候幹脆一個字都不寫,摘一兩片窗外的樹葉與花草,直接混著峸州的特產送回去。

這次接到書信後,她隻當其中內容與之前差不多。但在展開後,卻發現是一封摘抄的邸報。

淩曦一目十行地看完,緊接著嚴肅的神色。

蕭然隨著她的變化逐漸繃緊了神經,“小姐,可是京中有變。”

“皇上頒布了新的律法,允準女子入書院讀書,並且參加科舉入仕。”

此話一出,蕭然驚得差點落了下巴。

“女,女子可以參加科舉入仕?這是皇上的意思!?那群禦史台的老頑固居然能同意!?”

淩曦沒有回答,因為她的心中同樣存有這樣的疑問。

這個世界對女子有諸多束縛,否則當初她也不會冒著殺頭的危險女扮男裝入仕為官。

一路走來,她經曆了多少辛酸隻有自己知曉,還有景煜。

想到景煜,淩曦一下子猜到了什麼。她再次仔仔細細把新頒布的律法看了一遍,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某個人竭力在朝會上擁護推行此舉的身影。

離開京都已有數月,她突然很是想家了。

“芷柔,柳絮。”

聽到淩曦的呼喚,兩名正在偷懶的丫鬟匆忙迎了過來。

“小姐有何吩咐?”

瞧著芷柔嘴角還沒擦幹淨的點心,淩曦粲然一笑。

“去把書房收拾出來,從明日起關門閉客。”

“小姐終於想通了!”

柳絮最是驚喜,歡呼一聲就去通知門房的仆人。

即日起,淩曦開始重新溫習書本,一幹雜事全都推給蕭然與柳絮處理。芷柔日日在書房伺候,竟然有種回到蜀中鄉下的錯覺。

那是淩曦正憋著一口氣要去京都城參考,每日懸梁刺股,很是發憤圖強。

如今的她已經有過一次考試的經驗,並且還正兒八經地在大理寺當過官,整個人從容淡定了不少。

冬去春來,再熬過炎炎夏日,待到秋風瑟瑟之時,淩曦總算結束了守孝。同時芷柔與柳絮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催促著踏上了返回京都的路程。

“皇上開恩科,去京都的馬車比平日裏增加了一倍有餘。看看這另外的船隻,都快把河道給堵住了。”

“走開些,別擋我的光。”

淩曦正借著窗外的光線看書,反手捏了一把芷柔的腰肢。

小丫鬟嬌笑著把頭從船艙外縮回來,揉了揉被風吹得發涼的臉蛋。

“小姐,咱們這次回去真的要住去書院嗎?”

淩曦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

“我這次是以林氏女的身份回去,在參加考試之前不會住回淩府。”

芷柔聞言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奴婢知道,小姐是怕自己一旦和老爺聯係上,那些考生就會覺得您是走了後門。”

說起來還是世人不願意相信女子的能力,總覺得她們隻能待在家裏繡花。

淩曦冷嗤一聲,放出豪言。

“他們看不上女子,我這次偏要拿給狀元,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

……

……

白駒書院。

淩曦這次是以林家女的身份入京,林嫣便是她現在的名字。

再次來到熟悉的地方,淩曦請求住在了之前的屋舍。梁夫子認出她的身份後又驚又喜,親自為她安排。

雖然皇上已經下詔允準女子參加科舉,但淩曦還是第一位吃螃蟹的人。她還沒正式露麵,就已經引起了白駒書院內外眾學子們的關注。

這剛入書院的第一日就已經有同窗因為好奇前來打探,想要見一見這位傳聞中學富五車不輸男兒的女嬌娘。

好在這些讀書人講究禮法,頂多是在她的院子外閑逛,想要製造巧遇,倒是不曾貿然強闖。

然而即便如此,在得知消息之後的某人也是打翻了一缸子的陳醋。

入夜,書院已經在夜色中沉睡,一道人影出現在了淩曦的房間裏。她察覺到有人悄悄推門進屋,便抓起枕邊的書本飛了過去。

嘭——!

一聲悶響,門框在她的大力下砸得不停晃動。

景煜彎腰拾起書本,彈了彈上麵的灰塵。

“讀書人要講究心平氣和,這位小姐如此暴躁,可是因為太長時間沒見到心上人?”

淩曦豁然坐起身來,杏眼迸發出灼熱的亮光。難怪剛才沒有聽到柳絮的示警聲,原來是自己人。

因著準備入睡,她鬆了腦後的發髻,三千烏絲鬆鬆散散垂在肩上,顯得極盡溫婉可人。

景煜喉頭滾了滾,站在原地忽然有些不敢挪動,隻怕自己打破了這份平靜與美好。

兩人一坐一站默默注視著對方,仿佛屋內的空氣都迅速變得粘稠了起來。直到燭火發出劈啪的爆響聲,才喚回雙方的神智。

景煜走過來坐下,修長的手指輕柔劃過對方臉頰,緩緩下滑落到曲線柔軟的下巴處。

“既然回京,怎麼不來找我?”

淩曦笑得狡黠,“反正我不找你,你也會來找我的。”

剛說完,下巴就被用力掐了一下。

她趕緊抓住作亂的手指,嬌俏地瞪了對方一眼。

“別鬧。”

隻是這樣的威脅非但沒有力度,反而勾得人心頭發癢。

下一秒淩曦就覺得身子一輕,徑直被人直接抱了起來。景煜坐到她剛才的位置上,把人牢牢禁錮在自己懷中。

男人滾燙結實的胸膛散發出陣陣熱氣,熏得淩曦的臉頰連帶著脖頸都透出粉色。

不過她也並沒有要推拒的意思,兩人分離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光靠每個月的書信往來聯係,積攢的思念幻化成沉重的大山壓在心頭,叫人呼吸都不順暢了。

淩曦乖順地依偎在景煜的懷中,伸手抱住對方脖頸撒嬌。

“可曾想我?”

“想。”

淩曦卻挑眉,“我看未必,我回峸州一年,你都沒來看過我。”

說起這件事,景煜頗有些無奈與遺憾。

“是我的錯。”

新皇登基之後大刀闊斧地整頓朝綱,先是剔除了不少太上皇時期腐敗的官員,又在清除了黎國之後與越國拉鋸談判,簽訂了十年的和平條約。

淩曦離開京都,更多的壓力便落在了景煜的肩頭,連帶著沈逸航也受到提拔重用,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見到景煜如此誠心地道歉,淩曦又心軟了下來。她雙手捧住對方的麵頰,打量著對方更加瘦削且堅毅的麵容。

“這些時日,真是辛苦你了。”

景煜勾唇,“那我可有獎勵?”

“你想要什麼獎勵?”

剛吻完,唇瓣就被含住了。

窗外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裹挾著秋意的寒涼彌散在夜色中,無法影響到屋內的繾綣溫情。

……

……

隔日,淩曦是被芷柔喚醒的。

她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窗外晴朗的藍天。

“什麼時辰了?”

芷柔笑著伺候她更衣,“已經過了巳時。”

“這麼晚了!?”

淩曦有些驚訝,趕緊起身下床。

自從她決定以林嫣的身份再次參加科舉時,每日天剛亮時便會起身讀書,一年以來從未間斷。

沒想到這剛回到京都,就破了規矩。

想想昨日景煜悄悄前來探望自己的情景,隻想說一句男色誤事。

許是注意到了她出神的樣子,芷柔忍著笑解釋道:“昨晚小姐睡著之後,景大人就離開了。今日是大朝會,他說辦完了正事再來探望小姐。”

淩曦眨了眨眼,欲蓋彌彰地說道。

“我又沒問他。”

“是是是,小姐沒問,是奴婢多嘴了。”

主仆二人剛洗漱完畢,柳絮就蹙著眉頭走了進來。

“小姐,您的信。”

淩曦頗為意外,“信?誰送來的?”

“還能誰?”柳絮往院子外的方向努了努嘴,“也不知道是誰領的頭,書院裏的那幫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挑戰您。”

“挑戰?”

淩曦放下手中的熱茶,將送來的書信展開。

“原來是戰書。”

芷柔好奇地湊過腦袋,“他們想幹什麼?”

淩曦想也不想便能猜到他們的意圖。

“無非是覺得我一介女流之輩,在未經過考核的情況下就直接入了白駒書院,有些人心中不服氣罷了。”

“那小姐要應戰嗎?”

淩曦瞧著芷柔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就知道她沒安好心,於是伸手刮了了一下她的鼻梁。

“你說呢?”

一盞茶的功夫後,淩曦帶著兩個丫鬟走出了院門。

秋意襲來,芷柔特意在她水色的刺繡妝花裙外多加了一層金邊芙蓉花紋的蜀錦衣。每走一步,暖色的芙蓉花紋在水色的裙擺襯托下朵朵盛開,美不勝收。

因著男女有別,淩曦且不想這麼早以真麵目示人,幹脆戴了水色的麵紗。然而即便是遮掩了大半的容貌,但明亮清冷的眉眼與通身的氣度卻也是足夠震懾這些毛頭小子了。

幾乎在淩曦走出院門的瞬間,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霎時間安靜下來。

這些學子們隻是聽聞梁夫子親自收了個學富五車的女學子入書院,卻無人見過淩曦的模樣,如今見到這女學子容貌堪比天仙下凡,一個個都看傻了眼。

“這,這就是梁夫子親自接收的林小姐?”

“長成這樣,還來考功名?”

柳絮恰好聽到此話,嗤笑著反問道。

“長得好看怎麼了?難道律法中規定隻有長得醜的才能入仕?”

此話一出,剛才說話那人登時漲紅了一張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隻是說……”

“隻是說我分明可以憑借出眾的相貌找個好夫婿,何必辛辛苦苦入京趕考。況且……”淩曦環顧四周,將眾人臉上或驚訝或懷疑的神情收入眼底,“你們之中大部分人都覺得女子不如男,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女子,對吧?”

“……”

現場一陣沉默,這些人不說話,其實也是變相默認了淩曦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