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太過匪夷所思,饒是皇帝已經接受了黎國的渡氣秘法,還是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毒在朕體內,你如何能從自己身上逼出?”
鈴妃勾唇一笑,“臣妾敢問皇上,可是在吐血之後醒來的?”
皇帝沒回應,但瞳孔卻是狠狠一縮。
“皇上可知這是為何?”
“為何?”
“因為臣妾與您性命相通,我這邊放血逼毒,皇上自然就把有毒的汙血吐出來了。現在皇上再仔細感受一下,身體可還有何不適?”
按照鈴妃的話,皇帝活動了一下身體。
果然,之前胸悶氣短的感覺都幾乎消散。
“當真是你?”
鈴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現在皇上還覺得是臣妾下毒害你嗎?”
皇帝帶著歉意牽起她的手,“是朕不好,是朕想差了。”
鈴妃也不拿喬,順勢撲到了對方懷中。
“臣妾與皇上夫妻一體,生死與共。隻可惜別人都理解不了,還把臣妾當成了妖孽怪物。”
想到之前的事情,皇帝也覺得頭疼不已。
鈴妃故意追問,“皇上可有想過,如果不是臣妾給您下的毒,那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這一問,直接讓皇帝愣在了原地。
鈴妃抬起頭來,故意引導道:“皇上中毒暈倒之後,婉貴妃即刻便帶著太醫趕到了現場,還挑唆著太後娘娘軟禁了臣妾。”
“你的意思是,是婉貴妃幹的!”
鈴妃幽幽歎了口氣,“皇上不覺得今日的事情都太過湊巧了嗎?先是唱戲的伶人羞辱臣妾,緊接著禦史台的大臣們便入宮攻訐,淩尚書看似中立,其實卻坐實了臣妾的罪狀,逼得皇上退無可退最後吐血暈厥。
若非臣妾與皇上性命相連,隻怕連皇上自己都相信這一切都是臣妾所為了。”
“朕不過是被奸人蒙蔽,並非不信你。”
鈴妃抱住皇帝的腰身,收緊手臂。
“臣妾並非抱怨,隻是想來後怕。萬一婉貴妃的心再狠一些,趁著皇上暈厥的時候直接處死了臣妾,那皇上的性命豈不是……”
“!!!”
饒是殿內燒了火盆,皇帝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放心,有朕在,絕不會讓你再受到半點委屈。婉貴妃那邊,朕也會處置。”
“皇上想如何處置?”
“……”
皇帝本是一腔怒意,但張嘴之後卻覺得艱難。
婉貴妃畢竟身懷六甲,且馬上就要生產了,他在這個時候處置對方似乎顯得很是涼薄。更重要的是,如今太子當政,已經獲取了不少大臣的支持。
瞧出他的為難,鈴妃卻是溫柔一笑。
“我們黎國有一種樹,叫齊雲樹。顧名思義,它生得筆直高大,是修建房舍橋梁的上佳木材。但齊雲樹也有長歪的,人們就會趕在它徹底長成之前將其連根挖起,否則它就會影響其他樹木的生長。”
看似說樹,其實卻在類人。
皇帝聽得心頭一凜,“可太子畢竟是朕唯一的兒子,婉貴妃又懷著身孕,還有太後撐腰。”
話還沒說完,卻覺得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皇帝垂眸便瞧見鈴妃輕撫著自己的小腹,驕傲地昂起下巴。
“婉貴妃能生,臣妾也能生。不僅臣妾能生,隨同臣妾前來的那三十名黎國女子各個貌美如花,身體康健。
眼下臣妾不過給皇上調理了月餘,您的身體就大有好轉。待所有隱氣都過渡完畢,皇上未見得就比那太子虛弱。
到時候您大可將所有政務都收回來自己處理,何必再讓一個不聽話的太子來分奪您的皇權。”
皇帝眼睛一亮,腦海裏已經不由自主浮現出自己繼續享受極致歡愉帝王生活的場景。
“鈴妃,朕能得你相助,實在是人生大幸。那你快替朕想個法子,如何兵不血刃地架空太子與婉貴妃。”
鈴妃轉了轉眼珠,“臣妾聽聞,婉貴妃是太後娘娘的侄女。”
“是。”
“其實這件事最終的症結還是在太後那裏,皇上若是信得過臣妾,不如就讓臣妾去勸一勸太後娘娘。隻要太後能鬆口,婉貴妃與太子的後台也就沒了。”
“你要去見母後?”皇帝當即露出不讚同的神態,“母後性格強勢,她不喜你,隻怕會令你難堪。”
“都說了臣妾與皇上夫妻同心,隻要能幫到皇上,臣妾受些刁難又有什麼呢。”
剛剛還口口聲聲保證不會再讓鈴妃受委屈的皇帝,此刻卻隻顧著自己的利益,見鈴妃主動請纓,略微猶豫了一瞬便也同意了。
“好,朕讓徐朔準備步輦,這就送你去從陽宮。”
……
……
“你說誰來了?”
太後剛小憩了片刻,正由楚嬤嬤服侍著喝藥。聽到鈴妃前來的消息,整個人的氣勢瞬間變得冷厲。
“是誰敢違抗哀家的懿旨,放她出珍樂宮?”
前來傳話的宮女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的威壓,連忙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太後息怒,並非有敢違抗您的懿旨,隻是皇上醒來之後得知鈴妃下毒,便急匆匆去了珍樂宮問詢。隻是不知鈴妃說了些什麼,皇上竟被哄得回心轉意,還下旨解除了鈴妃的禁足。”
太後聞言差點一個仰倒,“是皇帝!?他怎麼如此糊塗!”
其他人可不敢置喙皇帝,隻能緘默不語。
還是楚嬤嬤柔聲勸道:“既然鈴妃敢來,若是筆直不見反倒是顯得咱們心虛了。太後娘娘不如讓她進來把話說清楚,也好敲打敲打她。”
太後捂著額角平息了好一會兒,才把情緒壓製下去。
“讓她進來!哀家倒是要瞧瞧,她還有什麼手段。”
鈴妃這次覲見倒是乖順了許多,一改往日囂張跋扈的態度,竟老老實實給太後行了禮。
不過太後並不會因為這些細節就對其改觀,反而更加厭惡地質問道。
“鈴妃手段通天,哀家上午才把你關起來,下午你就能攛掇著皇上把你放了。”
“太後娘娘謬讚了,這都多虧了皇上的信任。”
太後撐起身子,手掌死死掐著椅子的扶手。
“別以為有皇上的寵信,你便能為所欲為。這後宮之中從來不缺狐媚惑主的妖妃,但卻從來沒有哪一個能得善終的。”
鈴妃隻當聽不懂她這些威脅,反而巧笑倩兮地說道。
“臣妾倒是認為,隻有男人無能的時候,才會把失敗都推脫到女人身上。太後娘娘也是當年一路廝殺從後宮中脫穎而出的,咱們都是女人,應該互相了解才對。”
“鈴妃娘娘慎言。”楚嬤嬤聽到這也忍不住出聲。
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國的公主,有什麼資格與泱泱啟盛國的太後娘娘相提並論。
鈴妃冷冷地勾了下唇角,終於說道正事。
“其實我這次過來,是為了替皇上與太後緩和關係的。”
太後簡直要被氣笑,“皇上派你來與哀家緩和關係?他是怕哀家死得不夠快嗎?”
“皇上倒也沒有這個意思,不過這次中毒一事,的確是傷了皇上的心。”
“你又給皇帝說了些什麼?”
鈴妃反問,“太後娘娘何必明知故問呢,這毒究竟是誰下的,您心裏最是清楚不過。”
“放肆!”
“不過您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就算是惱怒,也絕不會對著您生氣。不過,那些仗著位份愚弄皇上的妃嬪,皇上卻是不打算就此放過。”
太後聽出這是在拿婉貴妃威脅自己,登時黑了臉。
“鈴妃,婉貴妃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半點差池,哀家就算是與皇上撕破臉,也定要除掉你這個孽障!”
“太後為何不退一步,把眼光放長遠一些。臣妾與婉貴妃都是皇上的妃嬪,且我還是一國公主,能夠為啟盛國帶來的好處遠遠大於婉貴妃。
太後若是能將臣妾與婉貴妃一視同仁,皇上也不用整日為了應付那些個禦史台的老頭子煩惱焦慮了。”
“你做夢!”太後斬釘截鐵地駁斥了她的提議,“你一個異國公主,來我啟盛國後宮爭權奪勢,能安什麼好心?哀家警告你,離婉貴妃和太子遠一些。”
“嘖!”
鈴妃見與她說不通,總算露出不耐之色。
“與我合作不好嗎?我既然能讓皇上的身體日漸好轉,自然也能讓太後娘娘你長命百歲。”
“歇了你的心思吧,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所謂的那些黎國秘術,無非是雞鳴狗盜之輩愚弄世人的手段。
真若有長生不老的法子,怎麼不見你們黎國君主稱霸天下,反而龜縮在心安瘴林之中苟延殘喘。”
聽到自己君主被侮辱,鈴妃也繃不住惱羞成怒起來。
“哼,既然太後娘娘一意孤行,那咱們便沒什麼好說的了。隻是臣妾今日算了一卦,太後至親之人最近會有血光之災。若是太後娘娘屆時無法破除,倒是可以來珍樂宮尋臣妾幫忙。”
太後隻當她這句話是在用婉貴妃與太子做要挾,隻冷著臉讓人把鈴妃轟了出去。
“你放心,哀家絕不會讓你有機可趁。倒是你自己最好當心些,畢竟禦史台的大臣們一日不退,你便一日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