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嬪越是態度卑微,婉貴妃就越是被襯得跋扈。
皇帝見不得鈴嬪受委屈,當即下令把侍女阿律放了出來。
誰知這侍女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出來就再次挑起了兩宮之間的爭端。
“皇上明鑒,貴妃娘娘一言不合就要打殺我們娘娘和腹中的龍子,請皇上為我們娘娘做主!”
“放肆!放你出來,不是為了讓你挑撥離間的。你若再敢胡言,哀家直接將你送去大理寺!”
太後是第一個出言申斥的,相比之下,婉貴妃卻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反倒是冷靜了許多。
“鈴嬪,你想要的人,本宮已經還給你了。希望你能嚴格禦下,不要老想著越界。”
婉貴妃這麼說,其實已經是在給雙方台階下了,畢竟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再僵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鈴嬪卻期期艾艾地反問道。
“請恕嬪妾愚鈍,到現在都不明白貴妃娘娘為何懲戒嬪妾,還請娘娘明示。”
“你!”
婉貴妃著實被她氣得不輕,但卻是有口難言。畢竟鈴嬪之前說的那些話除了大逆不道之外還想把太子給拉下水,她又如何敢複述給皇帝聽。
隻是她這般支吾,倒是讓皇帝給誤會了。
“貴妃,鈴嬪差點小產,也算是受足了懲罰。朕也是很好奇,她究竟是犯了什麼錯,才招來如此大的災禍?”
婉貴妃咬唇,欲言又止。
“鈴嬪對臣妾無禮。”
“所以,你就派人動手打她?”
“臣妾沒有,臣妾隻是……”
“一切都是嬪妾的錯。”鈴嬪冷冷地打斷了婉貴妃的解釋,以退為進道,“是嬪妾不該妄自尊大,以下犯上。貴妃娘娘這次的教訓,嬪妾記住了,以後定會恪守宮規,絕不會出現在貴妃目所能及之地。”
說到這裏還不算完,鈴嬪最後竟還加了一句。
“還請皇上收回臣妾協理六宮的權利吧,臣妾真是怕了,隻想清淨禮佛,安心待產。”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皇帝幾乎是怒喝著說出口的,“協理六宮之權是朕允準的,誰敢不滿?”
“可是……”
鈴嬪還想再挑唆,婉貴妃確實是忍不住了,厲聲質問道。
“鈴嬪這搬弄是非的本事真是叫人歎為觀止,今日本宮為何罰你,你自己心中最是清楚明白。那些醃臢話本宮學不來,也不屑於向皇上告狀。”
太後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憤憤不平地替婉貴妃討公道。
“既然鈴嬪有心好好待產,那這協理六宮的權利還是收回來吧。正好,哀家瞧著齊妃是個溫良恭順的,最適合協助婉貴妃處理這後宮事務。”
鈴嬪不接話,隻是噙著眼淚望著皇帝,嬌媚委屈的模樣極具蠱惑。
皇帝心頭一熱,隻覺得自己捧在手心中的女人被屈辱了,叫他這君王顏麵掃地。
“朕倒是覺得,婉貴妃產期將近,實在是不宜勞神費力。反倒是鈴嬪剛懷上龍胎,精力上佳。不如就讓婉貴妃將鳳印交出,由鈴嬪暫代。”
“皇上!”
“皇帝!”
婉貴妃和太後同時驚呼出聲,一個滿是驚懼,一個暗含惱怒。
然而皇帝卻隻是漠然地注視著她們,麵露譏諷。
“怎麼,婉貴妃舍不得交出這六宮之權?”
“臣妾並非不舍得放權,隻是即便要放也要傳給合適之人。鈴嬪入宮不過月餘,且隻是個小小的嬪位,如何擔得起如此重任。還請皇上三思!”
皇帝敲了敲床沿,嗤笑一聲。
“說得對,是朕思慮不周了。來人,傳朕的旨意,著封鈴嬪為鈴妃,即日起代掌鳳印。”
“荒謬!”
發出訓斥之聲的乃是太後,她踱步上前,眼眸如炬地瞪著皇帝。
“皇帝莫不是被這異國公主迷得癡傻了?她是什麼出身,也配掌鳳印?皇帝是想看到我們啟盛國的宮闈跟著黎國皇族姓龍嗎!?”
其實說起來太後已經許久不管這些閑事了,偶爾出手懲治製衡一兩個妃嬪也是小打小鬧。
突然這麼發起飆來,倒是讓皇帝想起了當年自己剛登基的時候,權利被太後拿捏的日子。
可他現在早已不是沒有實權的小皇帝了,相反,如今他不僅掌控著權利,還癡迷著權利。
像一條老邁的巨龍,越是病痛交加越是暴戾無情,試圖通過這種張狂的表象來偽裝空虛的內心。
“哼,鈴嬪沒資格,誰有資格?難道這鳳印隻配落在你們景家人的手中?”
“你!”
太後被他氣得仰倒,幸虧婉貴妃及時扶住了。
“太後!”
楚嬤嬤也第一時間衝上來,攙著太後坐下來休息。饒是她隻是個奴婢,這時也忍不住僭越道。
“太後娘娘身子不好,皇上何必為了外人來氣她。”
皇帝聞言卻哼道:“鈴嬪如今是朕的妃嬪,肚子裏懷的是朕的骨血,如何能算作外人。”
太後捂著胸口喘息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失望地看著皇帝。
“好,鈴嬪與皇帝是一家人,哀家和婉貴妃是外人。皇帝不認哀家這個母後,那就請帶著你的鈴嬪回珍樂宮去吧。”
“太後,皇上不是這個意思。”
“母後息怒。”
楚嬤嬤和婉貴妃都竭力規勸,想要緩和氣氛。
反倒是皇帝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愣是沒有低頭認錯,反而招呼宮人將自己的禦攆招到從陽宮的門口,把鈴嬪給接走了。
直到皇帝的禦駕消失,太後這才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婉貴妃眼瞧著她的臉色都咳得漲紅了,趕忙又把離開不久的王太醫給招了回來。
一番兵荒馬亂後,太後總算是喝過藥躺下休息。
婉貴妃坐在軟榻上,疲憊地扶著額頭。
“太後情況如何?”
王太醫戰戰兢兢回話,“太後娘娘是急火攻心,需得靜養。”
婉貴妃徐徐睜開眼,眸底閃過一絲狠厲。
“太後不可以有事,從陽宮這邊就勞煩王太醫了。眼下皇上被龍天鈴哄騙,一心撲在了珍樂宮那邊。隻怕等皇上回過神來感到後悔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王太醫忙跪下磕頭,“微臣定當盡心竭力醫治太後娘娘。”
說到這,他突然想起剛才給鈴嬪診脈時發現的異常。稍微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實告知了婉貴妃。
他原本以為對方聽了會暴跳如雷,誰知婉貴妃卻隻是瞪圓了眼眸,很快又恢複了常態。
“果然如此。本宮就覺得奇怪,以皇上之前的身體情況,各宮妃嬪早已辭枕。怎麼這鈴嬪一來就能順利懷上龍嗣?看來這腹中胎兒果真是有問題。”
婉貴妃看向王太醫,委以重任。
“既然皇上今日帶你給鈴嬪問診,想來以後也會有機會再去珍樂宮。本宮無需你事無巨細前來稟報,隻需替本宮盯著那妖妃便可。”
王太醫垂眸領命。
像拉磨的驢,前頭都是要釣著胡蘿卜才能一直走。
婉貴妃斷然也沒有讓別人白做工的道理。
“你放心,黎國使團始終是要走的,皇上的寵愛也有衰遲的一日。但東宮隻有一人,這卻是實打實不會更改的事實。”
王太醫聽得兩眼放光,從龍之功誰不想要,當即再次鄭重無比地給婉貴妃磕了個頭。
“貴妃娘娘放心,微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就好。本宮累了,你先下去吧。”
打發了王太醫,她卻還是不能休息。眼下太後與皇帝離心,鈴嬪趁虛而入奪她的鳳印,她不能坐以待斃。
略微沉思了片刻後,她讓盼兒附耳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
當晚淩府便迎來了一名特殊的客人。
芷柔來通報的時候,隻將一支發簪亮給淩曦看。
“求見這人不肯說出姓名,還用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隻說與公子是朋友。”
淩曦卻在看到那支發簪時心頭一震,忙道:“人在何處?快快帶我過去!”
芷柔見她這般鄭重,也猜到客人身份尊貴。
太子妃是從淩府的後門進入的,直到進入青竹苑坐定了,這才把頭頂的兜帽掀開。
淩曦要行禮也被她攔下了,“情況緊急,就無需這些虛禮了。”
“太子妃深夜前來,可是東宮出了什麼事?”
她一邊說一邊回想,今日景煜才去與太子議過事,似乎並沒有聽他提起過有什麼問題。
太子妃幽幽歎了口氣,“不是東宮,是珍樂宮。母妃與鈴嬪起了爭執,鈴嬪差點小產。父皇苛責母妃,不僅要晉封鈴嬪為妃,還想收回她手中的鳳印。
就連皇祖母也因為此事與父皇離了心,病倒了。
母妃傳話到東宮,讓我入夜之後再把消息傳給你與景大人。一定要想辦法阻止父皇,否則後宮的情勢岌岌可危。”
聽到這裏,淩曦的柳眉已經緊緊皺起。
太後與婉貴妃合力都搬不動一個小小的鈴嬪,可見皇帝已經被她徹底掌控了。所以她們才要繞開太子的權勢,從別的方向下手。
“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和景煜處理。”
得了消息,淩曦也不敢怠慢,連夜找到了景府。因為不敢大張旗鼓地拜訪,怕引起皇帝的忌憚,淩曦選擇了深夜翻牆。
看著高高的景府圍牆,淩曦竟是生出幾分自己是采花大盜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