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唐錦驊就一腳踹了出去。
侍衛跌坐在地上，慘白著一張臉趴著求饒。
“少爺息怒，少爺息怒！”
說話的功夫，唐錦驊已經疾步越過對方走到了青樓的門口。看對方還癡癡地跪著沒起身，她急躁地怒斥催促。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今日尋不到人，你們就等著回府吃板子吧！”
唐錦驊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去了。
淩曦透過門縫看到下麵的情況，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走了。”
回轉身來，她卻發現景煜竟是背對著自己站著。猶豫了一瞬，她還是踱步上前。
“景大人，剛才唐府的侍衛說看到顧二小姐被陌生男人接走，會不會出事？”
“應該是蕭然。我得到消息，顧二小姐曾經在附近的當鋪出現，便推測他會躲在外祖父母的老宅。
趕來的途中我發現了唐錦驊，便悄悄尾隨，蕭然負責帶人去老宅探查情況。”
“那就好。”
淩曦回應了一句，卻見對方還是背對著自己，既像是在氣惱又像是嫌棄。
她心髒一抽，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生疼。許是避開唐錦驊追捕的過程太過驚險，驟然放鬆下來後反而有些暈眩。
淩曦難受地閉上眼睛，下意識轉身去扶牆，卻摸到了一處帶著溫度的身軀。
察覺出掌心之下的觸感不對，她這才又抬眸去看，卻猝不及防地跌入一雙透著關切與緊張的深邃眼眸之中。
“沒事吧？”
景煜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正以半扶半摟的姿態撐住淩曦的身子。
兩人靠在一起，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相互傳遞，就像是著火了的老房子，越燒越旺。
景煜甚至悄悄猜想，自己是不是發燒了？
“我沒事，多謝景大人替我解圍。”
淩曦忍著難過緩緩推開了對方，站直了身子，隻是臉色看上去還是有些慘白。
景煜眼睜睜瞧著一雙皓腕撐著自己的胸膛把自己逐漸推遠，心中驟然生出濃濃的憋悶感。不等他自己想清楚，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一把抓住了淩曦的手腕。
“？？？”
淩曦詫異地望著對方，有些不太理解這個姿勢是什麼意思。
“景大人？”
景煜猛然回過神來，握住對方的手掌猛顫了兩下，就連眼神也慌張地避開。其實並非他不願意與淩曦對視，隻是對方換回了女兒裝扮，相貌豔麗得驚人，燙得他心口發顫。
“咳，既然唐府的人走了，那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
淩曦下意識抽身要走，卻感覺到手腕處傳來一股阻力。
“大人？”
景煜深吸一口氣，這才鬆開了鉗製。
“你這樣出去不行，現在這等著，我去安排。”
不等對方回應，他在說完這話後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淩曦坐在椅子上，單手撐住額頭，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景煜闖進房間的場景。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暴露了身份。
景煜現在甚至不想看自己，之後會不會把她趕出大理寺？
就在淩曦滿麵愁苦的時候，房間門再次開啟。
景煜進門便看到身材婀娜的紅衣少女側坐著在桌邊，撐著額角柳眉微顰，
徑直走到她麵前，將一疊嶄新的男裝放下。
“侍衛樣式的衣服，幹淨的。”
淩曦伸手接過，“多謝。”
景煜趕忙又轉過身去，“我叫人備了馬車，在樓下等你。”
……
淩曦換上男裝，重新束起了頭發。
下樓之後便瞧見景煜已經站在馬車旁等候多時了。
“勞景大人久等。”
景煜聞言轉身，看到恢複男裝打扮的淩曦，心中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竟然有種淡淡的失落。
他攥緊拳頭，強迫自己把這古怪的想法甩開。
“上車吧。”
“嗯。”
按照以往的規矩，淩曦挑開車簾，等候官職更高的景煜先上車。誰知剛一伸手卻在空中撞了個正著，這才發現景煜居然主動挑開車簾，把優先權讓給了自己。
“……”
“……”
兩人一時之間都沒行動，互相對視著。
最後還是淩曦扶額輕聲提醒，“大人請。”
青樓內的老鴇等人還在遠遠觀望著兩人，景煜一來不喜招搖，二來也希望盡快帶著淩曦離開這個鬼地方，這才收攏心神登上馬車。
可等淩曦緊隨其後坐進車廂後，才發現景煜居然把更好的座位留給了自己。
略微沉默了一瞬後，淩曦直白開口。
“大人不必如此。”
景煜卻堅持，“你是女子。”
淩曦聞言微微蹙眉，沉聲糾正道：“我也是大理寺寺正。”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切換回了以往的少年音，讓坐在對麵的景煜一陣晃神。
要不是他剛才切切實實看到了披散著頭發的淩曦穿著殷紅長裙，都要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怪誕的白日夢。
“你……”
“我……”
兩人突然同時開口，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淩曦吸氣，“大人先問。”
景煜抿了下薄薄的唇瓣，神情之中竟是透著十足的嚴肅與威嚴。
“引開唐錦驊的時候，她有沒有發現你的破綻？”
淩曦還以為對方會質問自己為何要女扮男裝，或者訓斥自己這麼做是欺君之罪。但卻沒想到景煜卻關心自己有沒有暴露身份。
仔細思考之後，她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應該沒有。她帶人追上來的時候，一直喊的是顧語的名字。”
聽淩曦這麼說，景煜神色才緩和了一些。若是讓唐錦驊知道這件事，他可能會忍不住下殺手。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都是女扮男裝。但他在知道淩曦秘密的時候卻隻生出濃烈的保護欲，對唐錦驊卻毫無憐憫之心。
沒想到向來秉持公平公正的他也有厚此薄彼的一天。
景煜一邊心生感歎，一邊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之前不知淩曦的身份，隻當她是長相俊俏的少年。如今再看，無論是精致的眉眼還是柔和的麵頰輪廓，或者是那過分白皙的皮膚，無一不在昭示著她的性別。
“嗬。”
景煜輕笑出聲，引來淩曦的視線。
“大人笑什麼？”
景煜坦言道：“本官自詡火眼金睛，卻沒想到連男女都辯不出來。”
淩曦收斂眉眼，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擋了神色。
“大人會揭發我嗎？”
景煜聽到這個問題，並沒有立刻回答。冗長的沉默在空氣中彌漫，淩曦唇瓣緊抿，隻覺得一顆心高懸在半空中無依無靠。
直到馬車抵達大理寺，景煜才沉聲開口。
“我需要想想。”
無論從禮還是從法，他都有義務揭發淩曦女扮男裝的事情。但要眼看著淩曦受到律法的懲處，甚至擔上掉腦袋的風險，他又說不出口。
卻不知這一路的糾結，就是答案本身。
出了這狹小的車廂，雙方又恢複成威儀非凡的大理寺卿與清新俊逸的大理寺寺正。
眼看天都快黑了，沈逸航急得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晃得蕭然也跟著心煩氣躁起來。
“沈大人，您就不能坐下等嘛？”
“坐下等？我能坐得住嗎？大人不是說去找淩兄了嗎？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他一想到淩曦隻身引開了唐府的追兵，就心中發怵。
“那唐錦驊不會狗急跳牆對淩兄痛下殺手吧？不行，我得親自去找！”
話剛說完，就看到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出現在視野之中。
“景大人！”
沈逸航激動地跳起來，三兩步衝了上去。
“淩兄，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快快快，進來坐。”
有了熟悉熱鬧的聲音，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不少。淩曦勉強勾了勾唇角，有些脫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顧二小姐怎麼樣？”
“顧語在哪兒？”
淩曦與景煜同時開口，問完之後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又匆匆將視線移開。
沈逸航神經大條，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變化。
“放心吧，顧二小姐已經安置在大理寺的客房了。”
蕭然把自己如何在廢棄的老宅中找到顧語，以及如何費盡口舌才把人勸來大理寺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
“顧二小姐好像是受到了驚嚇，問什麼都不說。還有她身邊受傷的男人，也已經包紮了。大夫說他傷情本不算嚴重，隻是拖延了太久才會昏迷不醒，喝過藥後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淩曦頷首，“那就好，辛苦你了。”
“淩大人客氣。”
沈逸航好奇地插嘴，“對了淩兄，你是怎麼引走唐府追兵的？還有，蕭然把顧二小姐帶回來的時候，她身上怎麼穿著你的衣服啊？”
“……”
短暫的沉默後，淩曦避重就輕地解釋道：“顧二小姐衣衫壞了，我就把自己的給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子受凍。”
“這倒是。”
見對方還有疑惑，淩曦趕緊轉移了話題。
“既然人找回來了，那就請顧二小姐說說唐府的情況吧。趁著唐錦驊還沒回過神來，我們需要抓緊時間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她在提議的時候下意識看向景煜征詢意見，卻發現對方正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