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嫚指著淩曦手中的玉佩控訴，“你可看清楚了，這玉佩乃是我心上人親手為我製作。你現在砸了它，相當於毀了我姻緣。若是我心上人因此與我生出芥蒂，你拿什麼來賠？”
她這麼一哭一鬧，看熱鬧的行人又生出些許同情之心。
“哎呀，這小姐瞧著也是可憐。”
“既然是與心上人的定情信物，想來也不會故意拿出來作踐訛人。”
“這位官爺，要不您還是向這位小姐賠個不是吧，別為難人家一介女流了。”
麵對眾人的勸說，淩曦眉眼深沉地看了蘇曉嫚一眼。
就在朱捕頭等人以為她會發飆的時候，卻見淩曦噙著微笑上前，先是將碎成兩半的玉佩歸還給蘇曉嫚，隨即鄭重地拱手道歉。
“今日衝撞了將軍府的千金小姐，在下深感抱歉。”
蘇曉嫚哭聲頓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過來。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等她猜測出淩曦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就見淩曦已經鄭重其事地向眾人提議道。
“諸位有所不知，這位蘇小姐深居閨中，乃是清白之身。在下剛才與之衝撞接觸，使得小姐清白受損，那便該負責到底。
蘇小姐請放心，明日在下就帶著媒人登門求親。
不知小姐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聽到了嗎，這位官爺要向將軍府小姐求親！”
“那感情好啊，這位官爺相貌堂堂也是一表人才，倒是和這位小姐相配。”
“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
蘇曉嫚眼前一黑，差點沒被淩曦的話給氣得暈過去。
“誰要你求親，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想娶我，你配嗎！？”
淩曦施施然一笑，“配不配得暫且不論，隻是蘇小姐自己剛才也說了，這玉佩乃是你與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如今信物已經損壞，小姐也失了清白，在下如若再不挺身而出，以後恐怕也沒人敢登門求親了。”
蘇曉嫚氣得七竅生煙，一張白皙的麵龐又羞又惱地漲成了血色。
“簡直胡說八道！”
丫鬟飛月也嚇壞了，趕忙幫著自家主子反駁。
“淩大人慎言！我們小姐清清白白，根本就沒與你接觸。你若再胡言亂語，我們大將軍是不會放過你的！”
話畢，卻見淩曦意味深長地看著主仆二人。
“原來剛才蘇小姐根本就沒和在下接觸。”
飛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驚慌地吸了口氣，捂住了唇瓣。
但她的話已經被眾人聽去，引得非議陣陣。
“這位小姐的丫鬟一會兒一個說辭，這兩人到底有沒有撞在一起啊？”
“剛才不是說官爺撞碎了小姐的玉佩嗎？現在又不承認了？”
“我看這其中必有蹊蹺，大家還是別慌著站隊，先看看局勢吧。”
淩曦噙著淡淡的微笑追問蘇曉嫚，“看蘇小姐這樣子，似乎是有些等不及了。要不擇日不如撞日，在下這就回府準備聘禮。”
“你敢！”
蘇曉嫚想陷害淩曦，沒想到卻被反過來將了一軍。就在她失魂落魄不知如何應對之時，朱捕頭再次誠懇地提醒道。
“蘇小姐失了心愛的玉佩，生氣也是應當的。但比起這些身外之物，小姐的清白才更加重要。您若繼續這麼鬧下去，很快整個京都城的人都要知曉您清白不保的事情了。”
蘇曉嫚紅著眼睛，“本小姐哪有清白不保？你再胡言亂語詆毀我的名譽，我就讓父親參你一本。”
淩曦踱步上前將朱捕頭擋在身後，親自和蘇曉嫚討價還價起來。
“在下歉也道了，提出的賠償方案蘇小姐又不接受。這天寒地凍的，大家都還等著看個結果，蘇小姐不如給個痛快話，免得耽誤大家時間。”
“是啊，是啊，我還等著回去吃飯呢。”
“快點說個可行的辦法吧，老是這麼來回扯皮有什麼意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怎麼樣？”
在眾人不斷的催促聲中，飛月神色凝重地低聲勸道。
“小姐，要不這事就算了吧。這麼多人看著，把咱們當猴耍呢。此事萬一傳揚出去，他淩曦倒是沒什麼損失，壞的卻是小姐的名聲。”
蘇曉嫚胸腔起伏不定，咬牙切齒地怒視著淩曦。她原本是想借輿論道德綁架淩曦，讓對方下不來台。沒想到如今卻反受其害，成了騎虎難下的那一個。
“淩曦，今日的仇怨本小姐記下了。總有一日，我要你千倍百倍的償還！”她說完一招手，提著裙擺快速鑽進馬車當中，“還等什麼，趕緊走！”
蘇府的馬車在一陣哄笑聲中倉皇離開，淩曦也收斂了神色，帶著朱捕頭等人返回大理寺。
剛才的插曲雖然解決得完美，但淩曦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響。見她一路上都板著臉沒主動開口，同行的官差們也都老老實實噤聲。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老朱，你隨我來一趟，將證詞整理出來交到事務所去。”
“是。”
眾人領命各自離去，朱捕頭則是跟著淩曦返回書房。隻是當他們途經公堂時，無意間看到不少人圍聚在一起說話。
其中一人發現淩曦的蹤跡，低聲提醒了一句。其餘人聞言立刻作鳥獸散狀，似乎對她避之不及。
淩曦腳步一頓，眉頭深深蹙起。
先是一大早遭到了小五的冷遇，之後又有沈逸航故意刁難，連出門查案都能遇到蘇曉嫚找茬，回到衙門後發現手下的官差們私下議論自己。
淩曦甚至想回去翻翻黃曆，今日是不是諸事不宜。
壓抑住心中的惱意，她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然而等回到自己書房所在的院落時，眼前的一切卻讓她血壓暴增。
隻見書房內的桌椅都被人故意扔到了院落當中，甚至連桌腿都被拆了下來。
這些殘亂的場景在淩曦的杏眸中緩緩被放大，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滾滾冒著濃煙。然而等到了某個臨界點，這些噴薄欲出的情緒卻又被強行冰封在了內心深處。
“是誰搞的鬼？”
淩曦眼神歸於平靜，語氣也平淡無波，但站在身後的朱捕頭卻是打了個寒顫。
若是有熟悉她性子的人在，一定能看出淩曦是動了真火。
“淩大人別急，許是有什麼誤會在其中。我這就去把人召集起來，問問有沒有線索。”
朱捕頭還沒走出院落，就看到一群官差成群結伴地迎麵而來。這些人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意，好似來討債的。
淩曦詢問回頭，發現領隊的居然就是自己的好友沈逸航。
在看到對方自動無視了院子裏這些雜亂的桌椅時，淩曦便能猜到這件事與沈逸航脫不了幹係。就算這些東西不是沈逸航指揮人破壞的，那他至少也是知情者。
“沈少卿這是何意？”
沈逸航徑直走到淩曦跟前停下，嫌棄的眼神如同一把淩厲的刀片，從她身上狠狠刮過。
“你回來的正好，我們有事要和你說。”
“說什麼？”
淩曦眯了眯眼，後背的肌肉都因為戒備而繃緊。
“淩曦，我們平日裏也是把你當兄弟看待的，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真是叫人失望！”
平白無故的指控使得淩曦抿緊了唇瓣，她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眉目間的冷漠與平時的溫和判若兩人。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能叫這麼多人都對我失望透頂。不如請沈少卿說清楚些。”
沈逸航卻哼道：“這還用我說，你自己心裏清楚！”
淩曦深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攥緊成拳。
藏在人群之中的唐錦驊密切關注著她的反應，當發現淩曦極力壓抑怒意的表情時，她總能隱秘又愉悅地勾起唇角。
“我房中的桌椅，是你叫人破壞的。”
麵對淩曦的質問，沈逸航居然坦然大方地點頭承認。
“不錯，是我叫人做的。”
“為何？別再說什麼我應該知道。沈少卿大費周章帶這麼人來堵我，應該也是想有個了斷。既如此，不如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喜歡猜來猜去浪費時間。”
沈逸航審視她一番，最後打了個響指。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來人，把東西拿上來！”
一聲令下，小五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錦盒走上前來。
“我們今日為何前來，淩大人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淩曦把東西接過來，通過力道可以看出她此刻火氣不小。伴隨著錦盒的開啟，一支白玉製成的毛筆呈現在眼前。
淩曦滿目不解，“這是什麼！？”
小五伸手點了點錦盒，“淩大人還看不出來嗎？這是給你的賀禮啊！”
“什麼？”
不等淩曦反應過來，眼前這群原本對她怒目而視的官差們瞬息間爆發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果然被騙到了。”
“看來我們的辦法當真有效，淩大人這麼聰明都沒發現端倪。”
“剛才淩大人生氣的樣子可真是嚇人，我差點就繃不住了。”
說話間沈逸航湊上前來，恢複了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
“淩兄，恭賀你入大理寺一周年。這是兄弟們精挑細選為你購置的禮物，怎麼樣，喜不喜歡？”
淩曦深吸一口氣，先是深深看了沈逸航一眼，視線又挪到滿地的桌椅殘骸上麵。
“把我的書房拆了，這就是你們恭喜我的法子？”
沈逸航卻把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到書房門口。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你看，這是什麼。”
伴隨著房門打開，一套嶄新的桌椅出現在房中，頂替了原本的那套。
沈逸航一副獻寶的口吻解釋道：“這可是我向景大人申請後，親自去庫房裏挑選的黃梨木書桌。衙門裏除了景大人外，就你這有一套，連我自己都沒敢奢求。”
淩曦眼神微暗，“是嗎？那真是多謝沈少卿費心了。”
沈逸航整個人都像是打了雞血，絲毫沒聽出淩曦以官職稱呼自己，而不是平日裏親切的“沈兄”。
“怎麼樣，是不是很喜歡？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滿意。”
淩曦把玉筆放在新書桌上，噙著笑意轉身看向院子裏的眾人。
“多謝大家的好意，淩某受之有愧。不過今日的慶祝的確叫人印象深刻，不知是哪位想出來的主意？”
小五嘿嘿一笑，主動將身後的唐錦驊推了出來。
“這都是唐司務的主意。他說了，要想達到驚喜的效果，最好讓大家先忍著不和您說話，免得忍不住走漏了風聲。”
“所以你們今天就故意裝冷漠，不和我好好說話？”
小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我隻是怕自己憋不住，壞了大家的計劃，還請淩大人不要怪罪。”
淩曦也不說怪不怪罪的話，一雙眼眸穿越眾人精準落在唐錦驊的身上。
對上淩曦審視的目光，唐錦驊恭恭敬敬拱手作揖。
“恭賀淩大人。”
“不敢當。唐司務心思細膩，能力出眾，動動嘴皮子就能夠讓整個衙門裏的人都配合你演戲。相比起來，本官就如同那戲猴一般
。”
淩曦說完這話，心思敏銳些的人都察覺出了她話裏的不滿，剩下一些大咧咧還堆著傻笑看熱鬧。
唐錦驊眼眸低垂，神情委屈。
“淩大人可是怪小人多管閑事？”
“那可不敢。畢竟唐司務勞神費力，給本官準備了這麼大個驚喜。我若再責怪唐司務，豈不是顯得不識好歹？”
淩曦一邊笑著回應，一邊踱步來到唐錦驊跟前。
“不過本官還是想提醒唐司務一句，與其四處給別人出主意掙表現，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正事上麵。”
這話說得就很露骨了，再遲鈍的人也看出淩曦的態度。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氣氛變得尷尬又凝重。
唐錦驊左右看了一眼，咬牙單膝跪地。
“請淩大人息怒！小人之前聽聞沈少卿提及要為淩大人慶賀，隻是想略盡綿薄之力，方才提出了這麼個主意。沒想到淩大人並不喜歡這個法子……這件事都是小人的錯，是小人冒犯失禮，還請淩大人不要追究他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