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也是大理寺目前所查到耶律夜天殺害的最後一名女子。死者名曰惜萱,乃是清風院的琴姬。
死者出身貧寒,為了照顧病重的母親不得不在清風院做琴師。然而即便如此,死者卻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致死都保持著清白之身。”
宣讀卷宗的官差說到此處,圍觀的百姓們已經猜到了後麵的結局,不僅對死者心生同情的時候更加仇視凶手。
“真是可憐,能夠在風塵之地保持純潔之心,可見惜萱姑娘心誌堅定。沒想到居然還是被耶律夜天給害了。”
“可惡!這個耶律夜天到底是人是鬼,是不是長了一副黑心腸!?”
“連良家婦女也不放過,這種人死不足惜。”
夾雜著眾人的申討聲,官差繼續宣讀道:“案發之日,清風院的多位姑娘證明,耶律夜天試圖強迫死者委身於他,動手毆打並且將酒水潑在死者身上。之後又趁著死者回房更衣之時未遂潛入,與死者發生爭執。
死者墜樓身亡的同時,清風院老鴇親眼所見耶律夜天從死者房中走出。
結合上述證據,大理寺判定惜萱之死乃是耶律夜天造成。”
說完之後,清風院的老鴇以及小夏等幾位姑娘都依次現身,將自己當時的所見所聞現場再做供述。
等這一係列流程都走完後,景煜再次質問耶律夜天。
“綜上四起案件的人證物證已經出示完畢,你可認罪?”
耶律夜天餘光掃了一眼自己的心腹閆柯摩,還是堅持地說出兩個字。
“不認。”
沈逸航惱怒拍桌,“人證物證齊全,由不得你狡辯。”
同時百姓們也憤怒地振臂聲援。
“證據確鑿,否認也沒用。”
“認罪伏法!”
“大人不要理會他的話,直接拖出去斬首!”
等到民怨到達頂峰之時,景煜這才再次拍響驚堂木。
“耶律夜天,你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官依照律法對你進行宣判……”
“且慢!”
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景煜的話。
堂上所有人包括淩曦與沈逸航在內,都尋聲望了過去。且見閆柯摩踱步上前,一雙陰邪的眸子中閃爍著邪惡的冷光。
“小人對此案的判罰有異議。”
沈逸航撐著案桌站起身來,“閆柯摩,本官警告你休要胡言亂語!這裏是公堂,不是你們耶律府!”
“不用沈大人提醒,小人知道這是哪裏。”
他挑釁地望了過來,嘴角還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聽說大理寺判案都是嚴格遵循證據,那麼小人有個疑問,不知主審景大人能否解惑?”
景煜眯眼與之對視,“若是你的問題與此案無關,或者故意歪曲事實,那便是藐視公堂。本官將治你不敬律法之罪。”
閆柯摩無視了景煜的威脅,反而笑嘻嘻地拱手提問道:“第四案中的惜萱乃是墜樓身亡,清風院的老鴇等人皆是人證,但剛才官差宣讀卷宗的時候,似乎漏掉了一件事。”
淩曦眉頭一皺,心中隱隱升出些許不詳的預感。
“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人想說的是,大人為何從頭至尾都沒提到另外一名嫌疑人,朱裴?”
這個名字一出口,淩曦眼皮便突突猛跳了兩下。
不僅如此,朱捕頭更是驚得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們調查此案的時候,閆柯摩分明還因為張璃兒的死因被關押在大理寺接受調查。他怎麼會知道朱裴的事情?
現場的百姓們麵麵相覷。
“朱裴是誰?”
“竟然還有另外的嫌疑人。”
“管他什麼別的嫌疑人,殺害惜萱的肯定是耶律夜天。”
“就是,連大理寺都這麼說了,肯定不會有錯。”
聽到類似的言論,閆柯摩卻是嘲諷地哈哈大笑起來。
“恐怕要讓大家失望了。惜萱之死,並非我家公子所為,而是被大理寺在案卷中故意隱藏的朱裴親手殺害!”他說著故意詢問眾人,“那你們又可曾知曉,這被抹去痕跡的朱裴乃是何人?”
閆柯摩突然淩厲地看向堂上的朱捕頭,伸手一指。
“就是咱們大理寺赫赫有名的捕頭朱朔的親侄兒。”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淩曦豁然起身厲聲嗬斥。
“住口!”
“為什麼要住口?難道小人說錯了?”閆柯摩似笑非笑地直視著景煜,“事實是否如此,還請景大人當著眾人的麵說個清楚明白。”
景煜眉心微微蹙著,眼睛也虛眯起來。
“你所提到的朱裴,的確是此案的嫌疑人之一。不過經過調查,他已經被排除了嫌疑。”
“哦?怎麼排除的?可否請景大人解惑?”
不等景煜開口,淩曦就搶先一步訓斥道:“放肆。大理寺斷案過程,豈有你質疑的份。”
閆柯摩嗤笑,“小人不過是見大理寺卷宗中對案情的描述有所遺漏,才好心提醒兩句。怎麼,大人如此排斥回答這個問題,難不成是因為心虛理虧?
也對,畢竟另外一名嫌疑人就是你們捕頭的家人。作為同僚,大理寺內眾人當然要官官相護。”
“閆柯摩,你不要太過分!真當本官不敢抓你不成?”沈逸航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動手把對方的嘴堵上。
然而就在這時,景煜卻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他坦然地麵對著閆柯摩的凝視,沉聲回答道:“大理寺辦案向來都是遵照規章製度,裁定案情也是依據啟盛律法。
你有疑惑,本官可以回答。”
閆柯摩做了個請的手勢,“小人洗耳恭聽。”
淩曦卻站出來,主動攬過此事。
“大人,讓下官來說吧。”
見景煜頷首,她才環視一圈現場的百姓,將隱去的案情公布出來。
“閆柯摩剛才所提到的朱裴,與死者惜萱乃是情投意合的璧人一對。
案發當日,朱裴前往清風樓尋找死者,因為一些私事與之發生了口角之爭。朱裴一怒之下抄起放在梳妝台上木匣,擊打了死者的頭部。”
話剛說到這裏,現場就已經發出陣陣唏噓聲。
“啊?還真有朱裴這麼一個嫌疑人啊。”
“都說是情投意合了,怎麼還出手打人啊?”
“這案子怕是不簡單咯。”
朱捕頭臉色漲紅,仿佛那些質疑朱裴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紮在了他的身上。
淩曦心神堅定,任由這些議論聲左耳進右耳出。
“朱裴動手打過死者之後,便負氣離開。而同一時刻的侍女小夏正好站在走廊裏添燭火,她親眼所見死者追著朱裴從房間裏走出來。
當時死者雖然頭部受傷,但還神智清醒,並無大礙。”
“可就在小夏離開之後沒多久,死者卻從自己房間的窗戶內落下,墜樓身亡。案發當時老鴇迅速趕往死者房間,正好看到耶律夜天從死者房間中走出。”
“綜上所述,大理寺判斷嫌疑人朱裴並非將死者推下樓的凶手。相反,耶律夜天卻嫌疑重大。
經過審訊,耶律夜天雖然不肯承認自己殺害死者,但卻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事情說到此處,現場的百姓們都有了自己的猜想與態度。
淩曦又補充一句道:“本官還想提醒各位的是,之前三件案子,耶律夜天也都一並否認其罪行。
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啟盛國律法嚴明,就算耶律夜天不肯承認,也擺脫不了殺人凶手的罪名。”
案情陳述完畢,再次引發熱議。
“如此看來,這凶手還是耶律夜天才對。”
“是啊,雖然那朱裴出手打了死者,但又沒有致人死亡。反倒是耶律夜天,出現在案發現場,肯定就是凶手。”
“殺了這麼多人還想狡辯,果真是心腸歹毒。”
沈逸航解氣的同時不忘冷哼一聲質問閆柯摩,“現在滿意了?還有什麼問題,不如一口氣都說出來。”
閆柯摩勾唇,“小人的確還有一個疑問。不過並非詢問各位大人,而是想問朱捕頭。”
朱捕頭猝不及防被點到姓名,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你想問什麼?”
閆柯摩打了個響指,身後的胡人竟是拉著一名妙齡女子走了出來。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堂上清風院的老鴇卻是發出驚疑的呼聲。
“巧雪?你怎麼在這?”
其他幾名姑娘也麵露詫異。
“巧雪,你做什麼和那群胡人站在一起?”
“快過來!”
然而閆柯摩卻胳膊一伸,以袒護的姿態將巧雪擋在身後。
“那可不行,巧雪乃是我等好不容易尋來的人證。若是被你們劫持,那我家公子的冤屈可就真的洗刷不清了。”
他說著伸手輕柔地搭在了巧雪的肩膀,鼓勵道。
“來吧,將你那日所見所聞都說出來。”
巧雪還是第一次站在公堂之上,一時間有些緊張得手足無措。但在閆柯摩的催促下,她還是絞著手指頭開口道。
“小,小夏撒了謊。她跟本沒看到惜萱姑娘追著朱裴從房間出來,都是朱捕頭去清風院給了小夏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買通她這麼說的。”
此話一出,眾人大嘩。
沈逸航目眥盡裂,指著閆柯摩的鼻子大罵道。
“放肆,簡直就是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個信口雌黃的瘋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