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一睜眼,就看到周嬤嬤憂心忡忡地守在自己床邊。
“什麼時辰的?”
宋嫣抬起胳膊擋住自己眼睛,卻擋不住昨晚的種種細節反複在腦海中回放。
“已經快午時了。”周嬤嬤輕聲回答,並且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那個人昨晚,是在夫人的房裏休息的?”
宋嫣抿唇不答,但渾身青紫的痕跡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刻她多少有些慶幸自己已經不受寵,否則昨晚一回府就該露餡兒。
“他人呢?”
宋嫣詢問,嗓子啞得自己都覺得誇張。
周嬤嬤忍著眼淚假裝沒聽到,“不知道,老奴以為他還在夫人房裏,一早上都沒敢讓其他丫鬟進來。”
“不在院子裏嗎?”
宋嫣顧不得渾身的酸疼,撐著胳膊坐起身來。
“府裏的侍衛可不少,千萬別讓他亂跑。嬤嬤,你快去把人找回來。”
“是。”
周嬤嬤也知道局麵危急,也顧不得伺候宋嫣起身,急匆匆地出去找人了。
而引起這一場風波的譚賀,此刻卻在淩府裏閑逛。
因為他頂著一張陌生的麵容,偶爾也會有仆人上前詢問。譚賀都套用了韓忠的身份,謊稱自己是宋嫣從宋府帶回來的侍衛。
一路閑逛,譚賀最終來到了香雅苑。
相比起雁蘭苑和映天苑這樣的院子,香雅苑的位置在淩府中顯得有些偏僻。
譚賀原以為住在這裏的都是不重要的人物,誰知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令他大吃一驚的場景。
“兄長,兄長,你跑得再快些!”
“風箏飛起來了,好高。”
淩如光和淩如水兩兄妹正纏著淩曦放風箏,兄妹三人在院子裏玩得正是起勁兒。
不遠處的石桌前坐著一對男女,正是蘇念意和正在休沐的淩宇堯。
淩宇堯雖然沒穿官袍,但周身撒發出的肅殺與正氣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柄出竅的利劍。
蘇念意一臉柔情地替他斟茶倒水,盡顯小鳥依人的柔美。
而帶著兩個弟妹玩耍的淩曦更是讓人眼前一亮,比女子還精致的麵相宛如寶石,在陽光下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譚賀一陣失神,竟是被眼前這副其樂融融的場景刺得眼睛疼。
“難道他就是淩宇堯?”
譚賀沒有貿然靠近,而是下意識隱藏在院牆後悄悄打量著裏麵的人。而他最關注的,自然是宋嫣的現任夫君,淩宇堯!
譚賀冷眼瞧著淩宇堯,心中湧出萬千複雜的情緒。
一開始當他知道淩元沛是自己與宋嫣所生的兒子時,對於淩宇堯是充滿了嘲諷的。但如今真正看到這個人,卻又抑製不住地生出自慚形穢的心思。
對方身為刑部尚書,官居三品,而他自己卻隻是一個土匪。
就算時光倒流,當初沒有和宋嫣生出私情,他也一輩子達不到淩宇堯的高度。
更讓譚賀難受的是,明明淩宇堯都已經擁有了宋嫣這樣集家室與美貌於一體的夫人,但他卻並不放在心上。
尤其是根據宋嫣和周嬤嬤的描述,淩宇堯最近又抬了個平妻,看來就是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
自己想盡辦法都得不到的女人,卻被別的男人擁有且嫌棄。
這樣的落差讓譚賀想殺人!
“什麼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裏幹什麼?”
一道厲嗬聲從身後傳來,譚賀本能地想要出手,但在看到對方穿著淩府侍衛的服飾後強行忍住了衝動。
幾名侍衛路過雁蘭苑門口,恰好撞見了正在偷窺的譚賀。看到對方衣著和麵相都很陌生,這才謹慎地上前詢問。
譚賀被幾個侍衛包圍,將滿腔的怒火轉換為一陣訕笑。
“幾位兄弟也是淩府的侍衛吧?我叫韓忠,原本是宋府的人,如今負責貼身保護夫人。”
“宋府?”
對方打量著譚賀,“你說的是宋夫人吧?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在雁蘭苑待著,反而跑到香雅苑來?”
譚賀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是昨日才跟著宋夫人回來的,對咱們淩府的環境不熟悉。這不,本來是替宋夫人出來辦事,誰知就迷路了。”
“是嗎?”
侍衛對他的話抱著懷疑的態度。
全府上下都知道宋嫣和蘇念意的關係可不好,淩曦甚至專程叮囑過侍衛,巡邏的時候多注意維護香雅苑的安全。
“你說自己是宋夫人身邊的人,那應該有腰牌才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譚賀笑意一凜,垂在身側的拳頭隨即握緊。見他不動,幾名侍衛的態度變得更加強硬。
“怎麼,難道是拿不出腰牌?難不成是在撒謊?”
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劍拔弩張,就在雙方準備動手的時候,周嬤嬤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了過來。
“住手,都是自己人!”
她提著衣擺跑過來,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
譚賀伸手扶了一把,笑眯眯道:“嬤嬤來的正好,我說自己是貼身伺候夫人的侍衛,這幾位兄弟不信,還要看我的腰牌。”
周嬤嬤聞言驚得臉色都白了,趕忙解釋道:“他的確是夫人身邊的侍衛,你們不用懷疑。”
侍衛認得周嬤嬤,見她出麵作保,這才將已經頂出刀鞘的利刃收了回去。
“原來是誤會一場。這位韓兄弟走錯了路,還請嬤嬤把他領回去吧。老爺和二少爺正在香雅苑,別驚擾了他們。”
周嬤嬤一聽淩宇堯和淩曦都在,忙不迭伸手去拽譚賀的胳膊。
“還不快走!”
譚賀不置可否,隻是在離開之前再一次回頭看向香雅苑內的人。誰知他這一望過去,卻恰好撞在了淩曦富含審視意味的雙眸當中。
兩人隔著數十丈的距離對視,譚賀竟是被淩曦看得心頭一跳。他略顯慌亂地收回視線,跟著周嬤嬤離開了香雅苑。
周嬤嬤一路都在責備,“夫人已經替你安置好了房舍,你以後就住在雁蘭苑裏,沒事千萬不要亂跑。剛才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很可能已經露餡兒了……”
譚賀忽略對方的碎碎念,隻沉著臉詢問。
“剛才在院子裏帶著兩個小孩兒放風箏的人是誰?”
雖然沒看到那場麵,但周嬤嬤一聽就知道是淩曦。
“那是淩府的二少爺淩曦。”
“就是坐在淩宇堯身邊那個女人生的大兒子?”
周嬤嬤抽了抽嘴角,“不是。淩曦和小少爺都是上一任夫人所生,隻有小小姐才是蘇夫人和老爺的女兒。”
“上一任夫人?”
譚賀抓住重點,好暇以整地等著對方給自己解釋。
周嬤嬤生怕他以後在府裏再說錯什麼話,隻得把這其中的彎彎繞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通。
聽完介紹,譚賀摸著下巴直發笑。
周嬤嬤被他笑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你笑什麼?”
“原以為我已經夠慘了,沒想到淩宇堯更慘。我要是沒猜錯,宋嫣嫁給他的時候已經懷上我的種了吧。淩宇堯就是個替人養兒子的倒黴蛋。”
“噓!祖宗,這裏可是淩府,你說話千萬要注意!”
周嬤嬤被他膽大且露骨的話嚇得頭皮都炸了起來,一路上都在不遺餘力地提醒提醒再提醒。
與此同時的香雅苑,淩曦則是把剛才與譚賀遇見的侍衛叫到了身前。
“剛才發生了什麼?在院門外的人是誰?”
“回二少爺的話,我等剛才例行巡邏,在院子外發現了一個可疑之人。但經過詢問之後,發現對方是宋夫人從宋府帶回來的侍衛,叫韓忠。”
“宋府帶回來的?”
“是,那人自稱昨日才入府,對這裏的環境不熟悉才走錯了路。我本想檢查他的腰牌,周嬤嬤卻來把人帶走了。”
淩曦蹙眉思考著,總覺得剛才那人有些不對勁。
倒也不是說對方有什麼古怪的行為,隻他在和自己對視時的眼神中分明蘊含了滿滿的恨意與惱怒,就像是即將發怒的野獸。
“兄長,兄長!”
淩如光牽著淩如水的手跑過來,打斷了淩曦的思緒。
“風箏掛在樹梢上了,你能幫我們取下來嗎?”
淩曦回神,笑著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好,兄長這就替你去取下來。”
回應了淩如光,她想了想還是叮囑了侍衛一句。
“最近加強對香雅苑的巡查,不熟悉的仆人一律不得靠近。”
“是!”
在香雅苑陪同弟妹玩了一整日,直到用過了晚膳,淩曦才與淩宇堯一起離開。
“父子”二人一開始還能閑聊兩句,走到後麵淩宇堯就發現了淩曦似乎在走神。
“在想什麼?”
淩曦聞言抬頭,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宋嫣從宋府帶回了一個侍衛,叫韓忠。此人爹可聽說過?”
“沒有。”
淩宇堯每日那麼多事務等著他定奪,實在是沒工夫連宋府的侍衛名字都記得。
“怎麼?你懷疑宋嫣會派人對付蘇念意?”
淩曦直言不諱,“不是沒這個可能。我剛才遠遠和那個韓忠對視了一眼,他的眼睛凶惡得像一匹野狼。爹,你能不能派人查一下這個韓忠的底細?”
淩宇堯知道淩曦的本事,自然也相信她的判斷。
“可以,回頭我讓冷鋒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