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本官便成全你

朱捕頭被訓得麵無血色,垂在身側的手掌握緊又鬆開。

“景大人,咱們大理寺辦案,講究的是真本事。若是淩司直真能憑本事抓到嫌犯,我老朱自然服氣。若是不能做到,那大人也別怪我們兄弟不聽淩司直的調遣。”

景煜腳步停下,重新回轉身來。

“此案若交給你,你能查清?”

朱捕頭以為景煜終於願意重用自己,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

“屬下定當盡心竭力!”

“我隻問你辦不辦得到。”

“辦得到!我老朱一定把郭雨緝拿歸案!”

景煜微微抬起下巴,“若是抓不到呢?你公然要與淩司直叫板,總不能一點兒彩頭都不出。”

朱捕頭額角突突跳了兩下,咬著牙承諾道。

“我老朱若是抓不到嫌犯,大不了直接請辭,從此離開大理寺。”

“朱頭兒,慎言!”

“朱捕頭,別衝動!”

“是啊,您都在大理寺當差十餘年了,何必呢?”

麵對弟兄們的阻攔,朱捕頭卻是鐵了心要與淩曦一較高下。

“屬下心意已決,還請景大人成全!”

“好,本官便成全你。你若贏了,本官就將淩曦的司直一位讓於你。”景煜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朱捕頭的提議,“從明日起,你們幾人歸朱捕頭調遣。淩司直那邊,本官會重新安排人手。”

朱捕頭和淩曦打擂台一事,隔日便傳遍了整個大理寺。

沈逸航急匆匆找到淩曦的時候,她正坐在檔案庫中翻閱著案卷。

“淩兄,外麵都鬧翻天了,你怎麼還有心思坐在這?”

淩曦聽到他的聲音也懶得抬頭,反而將手裏的案卷翻了一頁。

“鬧什麼?”

“你不知道?”沈逸航幹脆提著衣擺坐到了她身邊,“朱捕頭和你比試誰先抓到郭雨。他若是輸了,便辭去捕頭一職;若是贏了,就要你讓出司直一位。”

沈逸航在說這話的時候無意間擋住了光線,淩曦便嫌棄地將他推開。見她這幅不上心的模樣,沈逸航幹脆壓住了淩曦手裏的卷宗。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朱捕頭好歹當了十幾年的差,資曆比我都老。你若是輸了,位置就保不住了。”

“聽到了。”

淩曦無奈回應了一句,同時把卷宗抽了出來。

沈逸航好奇,“你不生氣?也不擔心?”

“有什麼好生氣的。我若是朱捕頭,辛苦奮鬥了這麼些年,眼看著好不容易能升遷了,位置卻突然被人搶走,自然也會惱怒。”

“那你之前當著眾人的麵與朱捕頭拌嘴?”

“既然朱捕頭對我有情緒,即便是要求他強行聽我指揮,也是事倍功半。與其如此,不如暫時各自查案。等我抓到了凶手,他自然會對我服氣。”

沈逸航恍然地“哦”了一聲,“原來你早就想好了,虧得我還為你擔心。”

淩曦不予回應,隻是合上卷宗站起身來。

沈逸航追問,“你要去哪兒?眼下刑部和大理寺都在城中搜捕郭雨,你也要加入?”

“我還有些疑問沒弄清,想再確認一番。”

淩曦帶著景煜新派遣給她的衙役們出門,再一次來到了郭雨生活的平藍坊。

看到他們這些穿著官服的人到來,周遭的鄰舍似乎已經習慣,甚至有人主動上前打聽消息。

“官爺,郭雨那個畜生可抓到了?”

衙役不滿地嗬斥道:“不該問的別問,這是我們大理寺淩司直,他有話要問你。”

男子看了淩曦一眼,被她出眾的容貌和通身華貴的氣質所震撼。

“官爺有什麼要問的,小人定如實相告。”

淩曦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房舍,“我問你,郭雨家中除了她自己,是不是還有一個母親?他犯案之後,為何不見其母?”

提到這個問題,男子露出戲謔的笑容。

“郭雨的母親?死了。”

“怎麼死的?”

“自然是病死的。可惜了,長得挺風騷的,就這麼去了。”

淩曦注意到對方說話時臉上猥瑣的神態,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其母叫什麼名字,得的什麼病,與周遭鄰舍的關係如何?”

男子正要回答,其身後的屋內突然竄出了一名女子。看她的打扮,應該是該男子的妻子。

“讓你去買些吃食回來,怎麼還杵在這裏不動?是不是今晚不想吃飯了?”

女子先是將男人臭罵了一頓,這才轉向淩曦。

“官爺,那潘氏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您打聽她做什麼?”

“郭雨的母親姓潘?你對此人知道多少?”

女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揮手把自家男人打發走了,這才不情不願地開口。

“官爺,我實話跟您說了吧。這潘氏就是個狐狸精,她兒子郭雨也是個野種。”

淩曦眉頭皺得更緊了些,“此話何意?”

“您是不知道,潘氏克夫!她先是克死了自己丈夫,又賊心不死地勾引其他男人。在咱們平藍坊,她就是人盡可夫的騷貨!”

聽到這話,淩曦總算明白了剛才男子提到潘氏時的態度,以及眼前的女子為何如此抵觸潘氏。

“你的意思是說,潘氏在平藍坊為妓。那郭雨呢,他以什麼為生?”

“郭雨?誰知道呢,這個野種整日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去哪裏偷雞摸狗了。前些日子居然還穿了一身嶄新的布衣回來。有人質疑他是偷的,他卻說是東市黃記布莊的掌櫃的送他的。滿口謊話,他什麼身份,黃記布莊的掌櫃的能認識他?”

女子一邊說話,一邊抬手扶了扶發髻上玉蘭花的發釵。

離開平藍坊後,淩曦帶著人直接來到了東市的黃記布莊。

同行的衙役心生疑惑,“淩司直,郭雨已經是逃犯了,咱們不去搜捕他的行蹤,來這個地方做什麼呀?”

淩曦解釋道:“刑部與大理寺已經在城中搜查了多日,均未找到線索。我想先查盡與郭雨有往來的人,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說話間,淩曦已經走進布莊。

掌櫃的瞧見有穿著官服的人到來,連忙上前招呼。

“幾位官爺,有何吩咐?”

淩曦直接示意屬下亮出郭雨的畫像,“可認識此人?”

掌櫃的先是一愣,隨即點頭。

“認識,此人是郭雨,通緝犯。”

淩曦追問,“根據本官的調查,郭雨曾說自己得到過一件掌櫃的贈送的衣衫。難道掌櫃的認識此人?”

掌櫃的猶豫了一瞬,還是點頭承認。

“的確是認識的。郭雨他,近兩年都在本店做工,負責搬運貨物。”

“對於此人,你有什麼看法?”

提到這個問題,掌櫃的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官爺,郭雨他是個好孩子,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殺人啊。”

淩曦敏銳地察覺到異常,“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掌櫃的再次歎氣,“郭雨這孩子苦啊,他爹死的早,其母為了養活他,不得不淪落風塵。正是因為如此,郭雨他從小就被人欺辱,被人追著罵是野種。

但這孩子聰明早熟,為了能夠擺脫平藍坊那個環境,每日都辛勤勞作。眼看著好不容易能帶著他母親換個住處,誰料他母親卻突然患了重病。”

說到這,淩曦想起之前調查到的線索。

“根據鄰舍所言,他曾四處借錢。之所以殺人,也是因為欠債不還引起的糾紛。對此,你可知道些什麼?”

“借錢?他的確提到過這件事。不過我們東家在知道他的難處後,已經將他從普通的苦力提升到了店小二的位置。以他的工錢,完全可以負擔其母的病。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盡管郭雨有能力請郎中買藥,其母還是沒能熬過去。就在他犯事的頭兩日,他的母親便過世了。”

掌櫃的話讓淩曦想到了柳三娘屋內裝滿首飾的妝屜,這與她之前對郭雨犯案動機的懷疑不謀而合。

“多謝裝櫃的告知,如果你之後有見到郭雨,請務必通知大理寺。不管如何,郭雨總歸是觸犯了律法。”

掌櫃的點頭,“小人明白。隻是一想到郭雨和他母親,就覺得可惜。再過幾日原本是他母親的生辰,這孩子有心,在琉璃鋪裏定製了一對玉蘭發釵作為壽禮。無奈,他母親是再也戴不上了。”

淩曦轉身的動作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麼。

“玉蘭發釵?長什麼樣?”

展櫃的愣住,“這……我也隻見過一次,就是發釵上有一株小小的玉蘭花。”

“什麼顏色?”

“綠色。郭雨說綠色是其母最喜歡的顏色,所以特意定製了綠色的蘭花。”

淩曦一個激靈,腦海中浮現出剛才在平藍坊看到的那個婦人。她的頭上,正是戴了一株綠色玉蘭的發釵!

“回去!”

淩曦拔腿就走,隨行的衙役們見她這般焦急,滿頭霧水地追問道。

“淩司直,怎麼了?”

“咱們這是要回哪兒?”

淩曦一邊快走一邊解釋道:“平藍坊!如果沒猜錯,郭雨可能還會再動手殺人!”

待到他們趕到剛才走訪的那戶人家門口的時候,淩曦突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糟了!”

她心中咯噔一跳,直接推門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