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卓回到小院的時候餘朗屋內的狐朋狗友已經散去，而他本人則是放了把椅子在院門口，好暇以整地等著自己。
對上餘朗陰沉的目光，蔣卓腳步微頓。
“餘公子。”
“哪兒去了？”
蔣卓抿了抿唇如實交代，“去尋淩公子了。”
“哦，是嗎？找他做什麼？”
“在下與淩公子相識一場，如今成為了餘公子的書童，於情於理應該告知對方一聲。隻不過，淩公子知曉此事之後似乎並不太高興。”
蔣卓在淩曦的叮囑下，故意歪曲了事實。
果然，餘朗聞言原本陰沉的眸子瞬間放出光來，嘴角也勾起陰邪的笑容。
“他不高興？不高興就對了，否則本公子也不必大費周章地折騰這麼一場。”
蔣卓垂首斂眸，“淩公子好像對餘公子有些誤會，勸我放棄做您的書童。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在下既然已經答應了餘公子的要求，豈能輕易反悔。”
“你說得對！”
餘朗站起身來，大咧咧地把胳膊搭在蔣卓瘦弱的肩膀上。
“淩曦就是個虛偽小人而已，他若是真心想幫你，你又何至於在書院門口擺攤賣字？我告訴你，從今往後你跟了本公子，吃香喝辣都不在話下。唯一一點！”
餘朗伸出一根手指，輕柔地點在了蔣卓的鼻尖上。
“你需要用盡全力替本公子完成課業，把淩曦給我比下去！”
……
從第二日開始，餘朗就大大方方地將蔣卓帶去了自己上課的學堂。
經過前些日子的相處，夫子們都知道淩曦是個可塑之才，故而常常會提出一些問題考驗。
而淩曦總能不負眾望地給出完美的答案，這也讓歲寒堂的夫子們總算找到了為人師表的成就感。
一來二往，連課業的進度也不由自主地照著淩曦的標準進行。
這天餘朗來到學堂坐之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倒頭睡覺，而是睜著眼睛興致勃勃地聽著夫子講課。
當夫子一提出問題，餘朗竟然破天荒地舉了手。
“夫子，這題我也會。”
夫子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餘公子，你剛才說什麼？”
餘朗咋舌，抬腳踹了下蔣卓的凳子。
“我說這題也太簡單了，連我家書童都能答得上來。蔣卓，你告訴夫子，這題該何解。”
蔣卓順勢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向夫子行禮。
“回夫子的話，學生以為此題所考驗的並非簡單表麵的問題，而是要學子們舉一反三地結合時政，給出相對應的解決辦法。”
其實餘府不允許餘朗帶書童來念書的事情，歲寒堂的夫子們都是知道的。故而餘朗讓蔣卓代替自己回答問題這件事本不合規矩。
然而餘朗是個刺頭，夫子們不想給自己惹事，大多時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當他聽到蔣卓的回話之後，整個人卻如同被打了雞血，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再具體展開說說！”
“是。”
蔣卓侃侃而談，字字珠璣。
如同一場春雨席卷了學堂，把以往的汙濁晦氣洗滌一新。
聽完蔣卓的回答，夫子竟是忍不住鼓掌。
“好！說的好啊！老夫倒是許久沒有聽到如此讓人耳目一新的論調了。這位學子，你叫什麼名字？”
蔣卓再次拱手行禮，“學生蔣卓，乃是餘公子的書童。”
餘朗心中驚歎的同時也驚喜萬分，沒想到蔣卓還真有兩把刷子，連夫子都被他給鎮住了。
餘朗笑著讓蔣卓入座，同時不懷好意地看向淩曦。
“淩公子，我記得你似乎很擅長回答這些時政的事情。要不，你也說兩句？”
淩曦早知餘朗會發難，於是不徐不疾地站起身來。
“夫子，餘公子的書童剛才的發言的確精彩，不過學生認為還有一些不妥之處。”
夫子側目，“哦？淩公子有什麼見解？”
“餘公子的書童剛才提出的建議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學生卻認為這些方法雖好卻未必能得百姓的擁護……”
淩曦聲線比起尋常男子更加柔和些，每次她就某個事件做出分析的時候，總能對人生出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淩曦的論調就如同她的長相一般，精致、犀利、富含衝擊力。
就在她娓娓而談的同時，蔣卓的眸子裏隻能容得下淩曦的身影。他像一隻飛蛾，被她灼熱瀟灑模樣完全吸引了。
直到夫子的掌聲再次響起，蔣卓才從驚喜中回過神來。
“淩公子果然高見。”
相比起蔣卓的客氣，淩曦卻是板著臉拱手。
“承讓。”
此話一出餘朗卻是不樂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什麼承讓，分明就是我書童的見解更高一籌。”
淩曦嗤笑不作回應。
夫子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調解。
“不過是簡單的辯論而已，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見解，這是好事。”
“什麼好事，我就隻問你一句，今日的辯論究竟誰更好？”
“這……”
夫子為難地看向蔣卓與淩曦，這兩人的觀點如同冰與火的碰撞，精彩且各有特色，實在難分高下。
眼瞧著夫子為難，淩曦適時提議道。
“單單一場辯論說明不了什麼，餘公子若是對自家書童有信心，不如叫他與我多辯幾次。”
“好！我正有此意！”餘朗撐著桌麵起身，“你想怎麼比？”
“如今距離秋闈還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考試之前誰贏的次數多，就算誰的學識更淵博。”
餘朗眯眼，“輸了的人當如何？”
淩曦素手一揮，豪放道：“輸了的人從此不許踏入歲寒堂半步。”
“成交！”
不給夫子勸阻的機會，淩曦和餘朗已經達成了賭約。
然而餘朗卻是不知其實淩曦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能不能在歲寒堂讀書，而是想在秋闈之前幫蔣卓爭取一個相對穩定的備考環境。
別人不清楚，蔣卓卻是看得明白。
他緊緊地攥著衣衫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淡淡潮氣。
自此之後，幾乎每一堂課餘朗都會參加，而且非常熱衷看著蔣卓和淩曦大戰三百回合。
兩人越是辯論得麵紅耳赤，餘朗越是滿意蔣卓的表現，甚至時常給他一些碎銀子以示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