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煜不置可否,神色依舊淡然。
“你家大人太凶,貿然出現隻怕會嚇到你。”
他這麼說,便是聽到了之前淩曦和那些大娘們的談話。
淩曦並不覺得尷尬,“哎呀,我這也不是為了探查案情才這麼說的嘛,大人怎麼還當真了。”
景煜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直接問道:“這案子你有什麼想法?”
“大人剛才不是都聽到了,村中流言四起。丁氏夫妻關係不睦,需要重點調查。”
“你懷疑丁勇?可根據他的證詞,案發之時他並不在現場。”
“案發當晚下著瓢潑大雨,村民們都躲在家中,誰能證明他說的是實話?況且大人不是也注意到了嗎?”淩曦說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和景煜對視,“葉秋菊才過世幾天,丁勇家中已經找不到任何關於她的痕跡。丁勇似乎巴不得她消失。”
微風過境,景煜肩上的一縷烏黑亮麗的發絲隨風飄起,隱約擋住了他的眉眼,卻沒能掩飾住眸底讚許的目光。
其實就在他們抵達丁勇家的第一時間,景煜就注意到了床鋪上隻留下了丁勇一人的枕頭和被褥。
而在剛才查看完了丁勇家廚房裏的油漬之後,他再一次返回到主屋內,並且把房中的衣櫃等物全都查驗了一遍。
如果說撤掉寢具是因為忌諱的話,那丁勇為什麼要清理掉葉秋菊的衣衫和日用器具?
試想如果是自己的親人蒙冤而死,在案件偵破之前,哪怕是為了憑吊也會好好珍藏親人的遺物才對。
丁勇這個行為的確有反常理。
“景大人,淩兄,你們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沈逸航順著小路找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景大人,口供已經做好了。”
“辛苦啊沈兄。”淩曦踱步到沈逸航身邊,單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你在給丁勇做口供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線索?沒有啊。他說的還是剛才那一套,堅稱趙瓊就是凶手,催我們趕緊把人抓到。還說當初若是濯縣的縣令一早就相信他的話,之後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濯縣縣令?”
淩曦瞳孔一縮,想起了之前在雲來客棧見到的那個蠢胖子。
景煜似乎也聯想到了這件事,沉聲下令到。
“去濯縣縣衙。”
又是一番舟車勞頓,淩曦隨著景煜一行人來到濯縣縣衙。
縣令周大人早早便接到了風聲,帶著人在門口等待,一看到大理寺的車馬抵達便上前跪迎。
“下官叩見景大人!”
淩曦將車簾挑開一條縫隙,看到了周縣長誠惶誠恐的蠢樣,突然起了捉弄之心。
車夫已經把腳蹬放好,隻等著景煜等人下車。
然而淩曦卻率先站起身來,捂著肚子低聲說道。
“不好意思景大人,我突然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先下車?”
按照官職排位,景煜作為大理寺卿應當是第一個下車的。但他並非是講究排場的人,略一思忖便同意了淩曦的請求。
淩曦鑽出馬車,站在車轅上得逞一笑。
周縣令看著一雙玄色的靴子出現在眼前,趕緊收緊肚皮,把匍匐的姿態做得更標準些。
“下官恭迎景大人!”
“……”
淩曦故意不吭聲,就這麼垂眸打量著對方伏小做低的姿態。當初這人收了宋嫣的好處要取她的性命,今日卻跪在自己腳下。
周縣令跪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景煜”的回應,心中又是驚慌又是疑惑。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抬起頭來偷偷瞄了一眼,卻意外地對上了淩曦促狹的目光。
“你,你,怎麼是你!?”
淩曦笑出兩顆小虎牙,調皮又狡猾。
“周大人好啊,咱們又見麵了,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怎麼會不記得!?
就在雲來客棧的案子之後,周縣令很快便接到了申斥的文書。因為辦事不力,他明年的升遷隻怕是要打水漂了。
周縣令嘴角不斷抽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保持了笑容。
“淩少爺,您怎麼在這?”
聽到身後有響動,淩曦側過身把景煜亮了出來。
“在下隨大理寺卿景大人來辦事,還請周縣令行個方便。”
看到正主,周縣令不得不再次叩首,然而不等他腦袋磕地,景煜低沉磁性的嗓音便率先傳來。
“本官進來過來是為了調取葉秋菊之案的檔案,你去將其取來。”
周縣令愣了一瞬,連連稱是。
片刻之後一行三人坐在濯縣的縣衙之內,周縣令親自帶人把卷宗送到了景煜跟前。
沈逸航湊到淩曦耳邊問道:“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淩曦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什麼呀,人家剛才是真的肚子痛。誰知一下車看到周縣令長得這般討喜,突然就不痛了。”
沈逸航嗤笑,“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
就在兩人插科打諢的時候,景煜已經迅速地把卷宗給翻完了。
“丁勇之前來狀告過趙瓊?”
“是。”周縣令挺著大肚子畢恭畢敬地點頭,“下官親自帶人勘察了案發現場,不過因為證據不足無法證明凶手就是趙瓊。故而下官隻是在提審趙瓊之後便放他離開了。”
說著他以為景煜是來興師問罪的,趕緊提著官袍跪了下來。
“大人恕罪!下官的確是按照啟盛國的律法來審斷此案,也是沒想到趙瓊如此狡猾,居然可以在磨滅證據的情況下又連殺兩人。”
景煜放下卷宗,“此案還沒調查清楚,暫時無法定論誰才是真凶。這些卷宗連同與你勘驗現場的衙役,本官要一並帶走。”
周縣令哪裏敢說個不字,隻要不追究自己的過失,景煜想把縣衙搬走都行。
經過一日的查案,回到京都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
沈逸航看著漆黑空蕩的街道很是擔憂,“淩兄,當真不需要我們送你回府?”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可是……”
“沈兄你就別可是了,咱們現在是在秘密查案。萬一被我爹看到,就瞞不住了。”淩曦拍了拍沈逸航的肩膀,同時對景煜頷首示意,“景大人,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查案記得提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