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做個了斷

可是如今的我,那心口的痛楚,已讓我想要將這人生之中的所以的恨與痛皆拋開了,我隻要我的寶貝就好。

你出來吧,狐君,請你還回我的孩子,我不再忌恨你,能夠得以生,便是我的福氣了。

落軒閣裏,燈籠照亮了那暗黑的廳堂,我走過去,那屋簷下垂手而立男子正是黎安。

悄悄的越過他,見他,我會有著太多的尷尬。

我奇怪,為什麼喚回我記憶的不是鐵木爾,不是班布爾善,也不是其其格與圖爾丹,而是他呢?

為什麼?當從前那一串串讓我傷心的記憶再現時,所以的一切就在刹那間傾泄而回到了我的腦海裏,我記下了,記下了一切,卻是為著黎安,我想不通,或許是因為人生中的第一份懵懂的愛就是給了他吧,我曾是那樣的在意他的一舉一笑,他送給我的小兔子可還在這相府裏,曾經那是年少時我最珍貴的一份禮物。

如今他依舊是孑然一身,而我已經是一個有了孩子的婦人了。其實無論他做過了什麼,我原本就沒有資格去怨懟他啊。

推開門,跨過門檻的刹那,他如風一樣的追了進來,“雲齊兒。”這一聲呼吸端的是萬千的柔情,我聽了,卻隻有無盡的感傷,我與他,再也無可能了。

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後,他卻是再無聲了,我一直以為他會辯解,會為著那一日的一切而辯解,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看著我,我抬首的刹那,是他眼神裏無盡的痛與傷,難道是我又錯怪了他嗎?

說不介意,原來都是假的,因為我曾經愛過,曾經付出過,“我要睡了。”逐客吧,也好過這樣彼此無聲而對的尷尬。

輕輕輕輕的一聲歎息,輕到我甚至聽不清的感覺,如沐夢中,或者他從來也沒有來過,我依舊還是獨自的清守在我的落軒閣,走了,如風一樣而去,我驀然回首的刹那,那門外那窗外又哪裏再有他的蹤影。

有風送來池塘裏的荷香,這香氣撫慰著此時我淩亂不堪的心。

看著這往日裏熟悉的落軒閣,一桌一椅,就連那梳妝台上的鏡子也是從前的那一塊,對鏡而望,形單影隻。

一頭的亂發披散在腰肩胸前,是止不盡的狂亂。

琴架上還有一架黎安從前送給我的紫檀香琴,我走過去,幹幹淨淨的,無一絲的塵埃,這一切的一切都未變,物依舊是,可是人的心境卻已經與六年前的雲齊兒再不可相提並論了,原來人已非,我這身上的這付皮囊也仿如風中物,隨時都有去的可能。

捂著胸口,想要減淡那一撥接一撥的痛。

再悄悄的坐定,撫著那琴弦,一根一根的較準了音,雖是無塵埃,可是這琴有多久無人彈過了啊,弦早已鬆了……

一曲鳳求凰,如泣如訴,一曲梅花三弄,都是我曾經熟悉的曲子,都是狐君曾經的最愛,我彈著,卻沒有預期的好,我氣不平,心不靜,這所彈之曲也隻是泛泛之音,就連自己聽了也是過不去。

可是,我依舊掙紮著一顆心彈完了那首梅花三弄曲,狐君,你來吧,我想要與你做一個了斷。

你躲在暗處為何?你終是無顏見我。

我恢複了我的記憶,我知道是你逼得我墜下了冰涯。

你不來,好,那我就繼續彈著我手中的琴,梅花三弄,一遍一遍,我讓這琴音叫囂著我對你的仇怨,你奪走了我的寶貝,你真不該啊。

你與圖爾丹之間的仇,再是深,也不該牽扯到一個孩子的身上,你這樣的殘忍,真是讓我不恥。

這樣的靜夜,我的琴聲如泣如訴的飛過花草,落入碧水間,還有那鬥簷亭台,無處不是我的梅花三弄曲。

眯著眼,把自己融於曲中,把我對寶貝的無限思念貫穿於曲中,狐君,我不信你聽了你還不會動容……

可是那淡淡揚起的串串門簾依舊在,卻總無人卷。凝神中,隻聽得“砰”的一聲,弦已斷,撒手而撤,指間已是一片紅腫。

原來自己竟是無休無止的彈了兩個多時辰。卻終是一無所獲。

起身走到窗前,有些惶恐,我這樣的琴聲不知是否驚擾了相府裏的一應眾人,明日裏我要向父親賠個不是,我隻是想要見到狐君,想要討回我的寶貝而已。

我望著幽幽夜色,那柵欄邊,何時已多了一人,飛鬢如昨,一彎的秀眉輕皺著,一身的白衣在風中輕揚,九夫人,她為何而來?

我恨恨的看著她,“我回來了,你的錯終是要有報應了。”她讓武昭要挾了我娘,這一番仇,是我矢誌也不會忘記的。

我娘是比我自己的生命還更加的重要。

她舉步緩緩向我走來,那曾經熟悉的聲音此刻再聽來卻是難耐,“我沒有錯,我隻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娘,是她自己的錯。”

真想揮過去一個耳光,可是我忍了,我厲聲問道:“我娘,她何錯之有?”

“她錯生了你,錯生了其其格。”寶月梅哈哈大笑的看著我,這每一個字讓我聽了無不驚心。

為何她說,我娘錯生了我,也錯生了其其格?

“你就不怕我爹會殺了你?”

“會嗎?我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不過是一個野種罷了,沒人要的野種。”哈哈哈,寶月梅仰天長嘯。

“你糊說。”她的話讓我心驚了,我想起在巴魯刺時娘見到其其格時的一幕,難道我與其其格的身世竟真是還有一番故事嗎?難道相爺真的不是我爹嗎?

從小到大,在相府裏,我不缺吃不缺穿,卻獨獨缺了一份父愛,父親他對我好象真的少了一些什麼。

我回想著這一些,這一刻,我突然傻了,難道我真的不是相府裏的十七小姐嗎?

隻是我的疑慮又會有誰來告訴我呢,九夫人嗎?我卻不想再問她,“你滾,你滾離我的視線,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真的很不屑她的所為,我攥緊的兩拳硬是忍著沒有揮出去,否則以她的本事她早已在我的手中死過千次萬次了。

“你以為你變了模樣我就認不了你來了嗎?昨兒你一進了相府我就認出你了,我不說,是想讓你自己覺醒,你就是一個野種,一個野種罷了。”

胸口的痛又是襲來,隱忍的那份氣怨在一刹那間迸出,我想也不想,我眨眼之間已站在她的身邊,掄起的拳虎虎生風,九夫人沒有躲,她閉了眼,任著我的拳頭向她招呼著。

再不忍了,拳與她的胸口相撞,再看向她時,卻是她在那草叢裏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我不憐惜,我恨她。

甩甩手,我的身世我終會查清,可是她的那一聲野種我卻是聽不得。

她是沒有清醒吧,她不知道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她宰割的雲齊兒了,我什麼也不怕,我有鳳薇步護著我,我想來便來,我想走便走,這相府裏再也不是囚著我的牢籠了。

聽得她的咳聲,我甚至沒有多看一眼,我轉身回到屋子裏,輕關了門,那半掩的窗簾依舊是灌滿了風。

再是聞著荷香,慢慢的調適自己的心,讓心重新平靜如水,讓那滿懷的悵然消逝在無垠的風中。

鑽進沁涼的水中,洗去一身的塵埃,衣裳落地,被我扔著四處的飄落。

又是任性了一回,明日裏我要去見父親,我要告訴他我是雲齊兒,我要他把九夫人趕出這相府,她的野心一如狼子,真不懂為什麼父親還會留她在相府裏。

那虎狼的心早晚會把父親也一並算計在內的。

炎炎的夏因著我周遭的水而泛著涼意,背脊上一陣陣的冷風吹過,讓我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夜,正是濃時,我卻再一次無眠而靜待它的流逝而過。

相府裏,沒有雞叫,但池塘裏的蛙鳴卻是徹夜不絕於耳,讓人好是煩躁。

起來時,鏡子裏的我黑眼圈讓自己更是顯得憔悴不堪,我看著這樣的自己,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見人了,可是這一夜我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入眠啊。

推開了門,讓晨曦裏清新的空氣送進了屋子裏,一個丫頭大清早起的就侯在門外了,想問她是誰叫著她來的,再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我隻是住幾天而已,等有了寶貝的下落,我終是要走的,誰人侍候我皆無關係。

淨了臉,換了一身清爽的衣裙,那載著青葉草的馬車早已被送進了相府裏,喝過了草汁,人才精神了些。

“小姐,要用早膳嗎?”

“上吧。”還真是餓了,昨夜裏我隻顧著生氣,而且調皮的算計雲彩兒與燕三王爺,再之後就是見到了黎安與九夫人,我竟是連吃飯也忘得省了。

喝著淡香的糯米粥,那紅紅的棗飄在上麵讓人憑添了食欲,清淡的小菜,不用想我也知道這是誰為我安排的膳食,除了黎安再無旁人了。

看天色還早,我慢慢的吃完,再收拾停當,今天我要去見過我爹。

雖然九夫人說他不是我爹,可是從小我叫了他十六年的父親,即使他沒有給過我什麼父愛,可是那份親情卻不是說抹就可隨意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