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抬了一塊木板,木板上鋪了一塊厚厚的毛氈子,我緩緩的起身,“輕著點,把她抱上去。”
她依然昏睡著,我希望她醒來時已是一個健康而充滿活力的可拉。
我沒有騎馬,我隻是隨著可拉向前走著,倒是班布爾善看不過的叫我道:“雲兒,騎馬吧,你也累了。”
我笑笑,“不礙事的。”想想在山洞裏初見她時的樣子,對她真是不知是憐還是恨了。
班布爾善一翻身,也下了馬,一手牽著馬,一邊與我一起走在這被千軍萬馬剛剛踐踏過的草地之上,那青的是草,紅的是花,卻多已是折了,有些殘敗的氣息,讓人不禁回想起剛剛欲打殺之前的那場驚心。
“雲兒,你是如何得到這塊兵符的。”
我想起那婦人,多虧她的一封信讓我進了脫裏的蒙古包,卻不想原來是一塊假的,“說到底也是假的了。”脫裏還真是老謀深算,他怕人要偷取兵符,就做了一個假的放在他的大帳裏來掩蔽他手裏那真的兵符。
“話雖如此,可是這真的也是你得到的啊。”
我莞爾一笑,“不過是碰巧我距離脫裏比較近罷了。”
“還是雲兒的功夫好。”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沒有得到這兵符,又要如何處理呢?”
“昨夜裏我潛到我的大帳,我沒有找到兵符,我就偷偷去四處遊說,我見過了幾位將軍,他們說隻我要出麵,他們不管脫裏手上有沒有兵符,他們都會反了他的。”
“原來你早有安排,怪不得那些將士聽到了脫裏的傳令居然沒一個動手,隻在觀望著。”現在想起脫裏下令開戰的那一刻我還是心有餘悸。
“還不是因為答應了你,要停止這場戰爭的,我說過的話總是作數的。”
“那個可拉,她難道真的是脫裏的女兒嗎?”許多的事我心裏還是有許多的疑問,我想知道與雲齊兒有關的一切,我想要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何人。
“是的。”
“你與她很熟悉吧?”聽著剛剛在脫裏叫著可拉時,似乎班布爾善也是驚訝萬分。
他點點我的額頭,淡笑道:“總是逃不過你的法眼。”
“那就是真的嘍。”
“也沒什麼,從小我就與她熟識了,我娘與她娘本是很要好的姐妹一樣,所以我與她也就走的近了。”
我調侃一笑,“既然走的近,怎麼沒有親上加親啊。”
“我與她本來也算是青梅竹馬來著,可是她娘一直不得寵,脫裏大大小小娶了十幾個老婆,她娘想不開,終日裏憂愁度日,我與她本還一直兄妹一樣的相處著,可是後來有一天她突然來向我辭行,說是要去遠行,我以為不過是出個遠門罷了,總是要回來的,隨知她竟是被脫裏送到了巴魯刺,寄養在一戶富貴人家,然後那富貴人家找了一個機會就把她獻給了圖爾丹。”
“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她要離開哈答斤而遠嫁巴魯刺,還舍棄了她郡主的尊貴身份。”
“一個女子罷了,她走了,我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在山洞裏,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拉拉的主意。”他說起拉拉的時候竟然也是臉紅紅的不敢看我。
“哈哈,大汗也是易害羞呢。”想想他被拉拉下了催情花的藥,能大難不死,又不失身於那個賊女拉拉也算是萬幸了。
“其實她的悲慘命運竟是因為我呢。”
我一愣,“這是從何說起?”
“那一日在山洞裏,我才知道,原來可拉與拉拉兩個人一同喜歡上了我,可是我隻一直與可拉走的得,我並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承諾,因為我隻是把她當作我的妹妹一樣對待,但是這卻惹得了她的禍端,這讓拉拉嫉妒了,脫裏十幾個老婆,但是偏偏就隻生了這兩個女兒,可拉的母親不得寵,倒是這拉拉的母親很得脫裏的寵愛,所以拉拉便慫恿脫裏把可拉嫁給圖爾丹,讓可拉想辦法讓圖爾丹沉緬在女色之中而淡忘了政事,這也為脫裏將來打江山而早做準備。”
我越聽越是心驚,“原來可拉竟是一個棋子,一個政治的犧牲品。”
“是的。拉拉還有另一層目的,就是讓可拉離開我的視線,這樣子她就有機會了,隻可惜,我對拉拉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的感覺。”
“這一切,脫裏一定是以可拉的母親為要挾著,讓可拉驚擾圖爾丹吧。”
“是啊,可是她也是真的做到了,其其格一事,她逼走了雲齊兒,圖爾丹也的確是荒唐了三年,這三年他真的無心政事,一心撲在酒池之中。”
我聽著,心裏不禁暗自欽佩圖爾丹了,他如此無心政事,哈答斤卻也一直無法攻破巴魯刺的防線,這便是他的能耐了。
班布爾善又繼續說道:“我聽說,雲齊兒走後,圖爾丹的刀傷也漸好了,他起來第一件是就是徹查其其格的事情,結果可拉首當其衝,已無法再脫幹係,她被關進了牢裏,這些事被傳到了哈答斤,她娘知道是她的可拉,她已失寵多年,隻清苦度日,她就向拉拉的娘親求情,請她勸脫裏去救回可拉。”
“然後,可拉真的被人救回了,卻是瘋了,是嗎?”我猜測著,一定是在牢裏她受不了親人的離棄,她的精神崩潰了,以至於瘋了。
班布爾善點點的,“是的。但是並不是脫裏救的,而是拉拉,她知道了此事,她派人救出了可拉,卻是不分晝夜的折磨她。”
“為什麼?明明就是親姐妹啊。”
“是我的錯吧,是拉拉以為我心裏最愛的人除了雲齊兒就是可拉了,所以這麼些年我始終都不接受她,所以拉拉設計把我擄到山洞,她就是要當著可拉的麵讓我與她……”
我聽著,已是懂了,為情可以無私,卻不可以這樣不擇手段啊。
“如果不是在山洞我重新再見到可拉,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一切,拉拉羞辱她,說她隻是一個賤人,一個被圖爾丹拋棄的賤人,說她根本不配與我在一起……”
“別說了。”我聽著,眼裏已沁出了淚,這淚淡淡鹹鹹的流進了口裏,很是苦澀。
最初知道是她逼走了雲齊兒,我多少還是有些氣恨她的,可是聽到班布爾善講著她的一切,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是一個深受傷害之人,怪不得剛剛她一見脫裏就恨恨的搶了刀而傷了脫裏,原來脫裏早已不配做她的父親了。
一個為了權勢而全然不顧女兒幸福的父親,脫裏他的確愧對可拉,也的確該殺。
可拉被安頓在軍營中的一個蒙古包裏,我原本打算離開的心卻是被她給牽絆住了,她的瘋傻總可以治愈吧,這是後天造成的,隻要她的心靈放開放寬了,再加上配以良藥,總有好轉的一天吧。
那一身的髒汙早已褪去,我看著此刻安然入睡的可拉,那幹幹淨淨的麵容彰顯了她的清麗與脫塵,隻是即使睡著了,那眉頭還是止不住的輕皺,到底有多少愁怨深深的埋在她的心裏啊。
其實,雲齊兒會恨她嗎?雲齊兒是一直感謝她的,因為是她讓雲齊兒有了她的寶貝,這一點可拉也不知吧。
醒吧,沒有人恨你,隻要你的心傷得以好了,便是我最真的渴盼。
我沒有立即離開,我寫了一些藥單子,我親手交給了班布爾善,我說:“不管她是不是因為你而走到了今天的這步田地,都請你如妹子一樣的照顧她,至少讓她的後半輩子可以無憂。”
“我會的,你放心。”沒有人再拋棄她,即使她曾經錯過,那也是因為她惦著她娘。
我想起雲齊兒的娘親,就象是我的親娘一樣,這草原上我不能在呆下去了,我要去雪山,我要去找回我的寶貝,找回最真的自己。
隻是這些,是何其的難啊。
拉著燕兒的手,我輕聲道:“原本是要看著你與大汗大婚的,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我要去找尋從前的自己。可拉,不要再為著雲齊兒而去嫉恨她了,請待她好,請讓她感受著親人的關懷,讓她笑,讓她回複年少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可拉吧。”
燕兒有些不舍,“雲姑娘不要走了。”
我淡笑,“這一段日子以來,我常常會做著夢,夢見我的寶貝他在碧草如茵的草地上飛跑著放著風箏,那一定是他,我要去尋找他的下落。”隻要有溪流的地方,那就一定會有源頭,許多事雖是飄渺如煙,但是努力了,總會有結果的,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燕兒沒有在強留我,隻是那握著的手在刹那間緊緊的,“雲姑娘,保重。”
揮揮手,我走了,來了這草原,再是不舍的離開,其實心裏更多的是對雲齊兒故事的一份牽掛,我牽掛著雲齊兒,牽掛著她的娘親,還有其其格,還有圖爾丹,甚至是鐵木爾與可拉,這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印在我的腦子裏,我愛他們,這親情會一輩子暖著我的心。
走了,看著班布爾善與燕兒幸福的牽手於草原之上,那十指相扣的美麗是我的向往與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