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做回自己

也許那些侍衛們還守在門口,所以我這裏就總是沒人敢來,隻除了鐵木爾。

躺了幾天了,身子臭臭的,我想起來,想好好的洗一洗,我想做一個健健康康幹幹淨淨的母親。

若清幫我準備好了水,身子還有些虛,她扶了我泡在熱水裏,我將頭倚在桶沿上靠著,那溫熱的感覺讓人通體舒暢,輕輕的撩著水,就洗去這一身的汙垢吧。

看著那蒸蒸的熱汽,飄渺的讓人如沐夢幻中一般,洗過了,就脫胎換骨重新為人。從前的雲齊兒已經死了,我不會再為誰而哭泣而傷心了。

淺淺的笑,是為著我腹中的胎兒。

屋子裏薰了龍涎香,香氣襲人,那草的味道真的淡出我的世界了。

洗過了,穿著暖暖的衣裳,我向著若清道:“幫我梳梳頭吧。”好久沒有認真梳過了,一團的亂,一定是黃臉婆一樣的女人了。

若清拿著梳子,走到我身前,我推了她一把,嗔道:“鏡子啊,怎麼忘記拿了。”

“這個……,小姐從前都很少照鏡子的,我不是一樣可以給你梳得更好。”

瞧著她的樣子,好象有什麼事瞞著我一樣,“若清,去把鏡子拿來。”她不拿,我就偏要讓她拿來,這樣掖著藏著的,是怕我看到什麼嗎?

再傷的痛都經曆了,還有什麼讓我害怕的呢。

“小姐,你受了傷了,還沒有完全好。”

我撫著額頭,象是有一塊圓圓的痂,硬硬的,她是怕我看到這裏嗎?

我笑:“若清快把鏡子拿過來吧,我知道我額頭上的疤,我不怕的。”

“小姐,你看了可千萬別……”

“撲哧”一笑道:“我不會想不開的。”撫著那傷疤,心裏早已做好了準備。生得美又如何,不過是作了別人的替身而已,還不如生得醜些,那麼此刻也許我還是曾經那個自在的婁府裏的十七小姐了。

“小姐說了可要做到啊。”若清還是不放心的說著。

“不會的,你放心拿鏡子過來就是了。”安撫著她,我暗笑,不知道是我受了傷還是她受了傷,居然要我來安撫她了。

若清戰戰兢兢的向門外走去。

我忙喊著她:“這屋子裏隨便拿一個鏡子就是了。”奇怪她怎麼還要跑出去呢。

若清忙止了腳步道:“小姐不知道啊,二王爺怕你看到不開心,前兒個就吩咐把這屋子裏的鏡子都收了起來了。”

鐵木爾他還真是細心,連這個也早就想到了,可是再醜我總也會看到的,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瞞著我也是沒有意義的。

這傷疤,真的很嚴重吧。

“哦,那去拿吧。”

看著若清依舊慢騰騰的不情不願的樣子,我不禁失笑,他們對我這傷似乎都有點小題大作了。

拿著梳子輕輕的理順著一頭秀發,黑漆發亮的垂下肩頭,突然就想梳回我大周的那種婦人髻,再不帶那勞什子的帽子了,冷了我就躲在屋子裏再不出去。

心裏想著,若清也回來了。

手背在後麵,那鏡子還是不敢拿給我看一樣。

“不怕的,盡管拿給我就好了。”我哄著她。

“小姐,如果你不高興了,如果二王爺問起,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若清拿給你的啊。”還藏著那鏡子在身後來威脅著我。

我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喏。”她突然一把把鏡子從身後拿到身前,然後遞給我。

我輕輕接過,穩穩的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我看著那橢圓的鏡子裏有一個我,依舊如初的容顏,彎彎的眉,小小的鼻子,隻是那額間一塊傷疤刺目的現在我的眼前。

我瞧著,卻笑了。

“小姐,你……你怎麼了?”若清她原以為我會生氣會大發雷霆吧。

可是沒有,我真的笑了。

就是那麼巧,那傷疤的位置剛剛好,就是我最想要的一個位置,所以我喜歡這傷疤。

“小姐,你別笑了。”若清急了,一把從我手中奪過鏡子去,“小姐還是那個美若天仙的美人一樣。”

“若清,我沒事的,我是真的喜歡這一塊傷疤。”

她伸出了手,在我眼前輕晃著,“小姐,你不是呆了吧,怎麼連傷疤也喜歡起來了。”

“若清,你還記得從前這傷疤之處有著什麼嗎?”

“是梅花,是漂亮妖嬈的梅花。”

那梅花最是我的深痛啊,所以我看著那梅花變成傷疤我才開心,我是真的開心。

那梅花是我做著其其格替身的象征,如今沒有了,我就再也不是其其格的替身了,我又做回了我自己,做回了雲齊兒了。

“我不喜歡那梅花。如今就剛好還了她的主人了。”我說著優雅的起身,再拿過若清手中的鏡子,認真的看著,還真是好,一丁點的紅色的印跡也無了。

“可是小姐,那梅花總好過這疤痕吧。”這丫頭還是不解。

“我喜歡這疤痕勝過梅花。”我是說著一個事實。“來,幫我梳頭吧,我要梳我們大周的那種發髻,你會梳嗎?”

“嗯,我會的,從前我為著九夫人梳過。”

手中的鏡子“啪”的一聲倒在桌子上,“若清,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這個女人。”是她騙了我入宮,是她讓圖爾丹見了我,是她算計著讓我嫁了圖爾丹,而原來卻是要利用著我來殺了圖爾丹,我成了什麼,成了她中的最卑微的一枚棋子。

寶月梅,如果此生讓我再見了你,我會替我娘還你一個重重的耳光,用著我娘來挾迫我,我最是不喜歡,最是恨了。

“是,小姐,若清再不會提起她了。”

“你記得就好。”她明明知道是九夫人挾持了我娘,還客客氣氣的喚著九夫的名號,我心裏多少有些不舒坦。

我奪過她手中的梳子道:“我自己來吧。”

發還有些濕,我拿過若清手中的巾帕又擦了擦,半幹不幹的梳將起來。

不一會兒,齊腰的黑發就被我挽在了腦後,輕輕的插了一支竹簪子,細細的流蘇垂下來,那種淡雅的感覺如沐春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我滿意的笑了。

手指不自覺的向那疤痕撫去……

“小姐,大夫說那傷痂要等著它自然脫落才好,千萬不可碰著了它,不然疤痕會很深的。”

“是嗎,我會注意的。”真想看到那痂脫落後的樣子,從此那就是我了,有了疤的臉就再不會惹人憐愛了吧。

那樣最是好了。

“小姐,我還是用一塊絲巾把額頭先包起來吧。”若清看著我有些不放心了。

她怕著什麼,怕我突然間不習慣那疤痕而大發脾氣嗎?

“不用了。”

“大夫說,那痂快脫落時會有些癢,我怕你到時候會不小心用手把痂抓掉。”她細心的對我說。

“那倒也是,你這一說我還真是感覺有些癢了,就幫我包起來吧。”反正包與不包對我也沒什麼關係,沒了鏡子,我根本看不到。萬一真的被我抓了下來,還會痛著呢。

想著我腹中的胎兒,我可不想讓我的痛再嚇到他了。這樣不稱職的娘啊,他才一落我的肚子裏,他娘就尋死就不想要他了,我可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

狹長的一條絲帶係在了腦後,也掩了那傷疤的醜陋。

再照了鏡子,我歎息:“原來人性最醜陋的一麵也是可以掩蓋的啊。”

“小姐,這絲帶你戴著可真是好看呢。”

我顧盼在鏡前,的確,這樣的自己又是別有一番風韻,隻是再美的風韻也總是無人欣賞了。

“若清,我這裏都好了,你不用侍候我了,你去一下二王爺那裏,再問問他有沒有我娘的消息。”

再不理那傷疤,我眼前最要緊的事是把我娘從九夫人的手中搶回來。

“好的。若清這就去了。”福了一福,我看著若清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或許她也急吧,我知道,她很想見到黎安,倘若我娘來了,那麼黎安也就到了。

悄悄的起身,幾天沒有走路了,腳底下一陣虛空,我慢慢踱到那窗前,看著窗外的雪還是依舊的白亮耀眼,那皚皚的雪讓我想起冰宮,想起在那裏曾經發生的一切……

雪山狐君,腦子裏匆匆劃過那銀發飄飄的男人,他的八爪星從何而來,又為何而送了我呢,他的目的又是何為?

而其其格,她受了八爪星的毒氣,此時又是生是死?

淡泊了這樣的幾天,可是當其其格那蒼白而無血色的容顏再現在我腦海之際時,不知為什麼,我心裏已多了一絲憐惜。

對她,我竟恨不起來。

害喜越來越嚴重了,吃什麼吐什麼,每每看著桌子上琳琅滿目的吃食,要是在從前多少我會吃些,可是現在我卻越來越是沒有胃口了。每一餐隻吃著清粥小菜,但我心裏卻是高興的。

常常坐在桌前,一邊看著書一邊撫著我的肚子,我念著書裏的故事給我的孩子聽著,感受著他悄悄的脈動,要做母親的那份感覺真好。

那門外,侍女們七嘴八舌的似乎在議論著什麼……

又是在說著誰的閑話吧,我不理會,繼續看著我手中的書。

門“吱呀”而開,若清很高興的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