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果子粉?”他好奇的問道。
我隨口解釋道:“果子粉有多種多樣的,就是把新鮮的水果在夏天晾成幹幹的,然後再磨成沫,冬天煮粥的時候放進去些,就是美味了。”
“哦。原來是果子粉,我可是第一次吃過呢。”
“在冬天裏,這果子粉最是難得了,否則這樣冷雪的天氣裏哪裏去尋那新鮮的水果呢。大汗猜猜我今天放的是什麼水果的?”我一麵說一麵看著那垂手立在門邊的塔娜仁。
她的臉色已是一片灰白慘暗,低垂著頭,仿佛一隻落敗的公雞一般。
“櫻桃?”那是紅色的粉沫,所以他要往紅色的水果上猜了。
“不是。”
“紅桃?”
“不是。”
“草莓?”
“嗯。對了,大汗再細品品,看有沒有草莓的味道。”
“是啊,被你這一說,我越吃越是有草莓的味道呢。”一口氣圖爾丹就吃了半盒,剩下的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到我的麵前說:“這是你的那一份,快吃吧,不然都被我給吃光了。”
我掩住嘴笑,“大汗隻管吃,我明天再煮兩份,再放上不同的水果粉,大汗要親自猜再親自來告訴我是什麼粉喲。”
“嗯。”他點著我的額頭,“就你最精靈古怪了。”
我笑:“哪有,雲齊兒一向都是最乖的了。”也許就是因為我太乖了,所以我才會被他們這所有的人所算計吧。
他一把攬我在懷裏,頭也不回的厲聲道:“都下去吧。”
我把頭藏在他的懷裏,感受著這曾經熟悉的一份溫暖,可是此刻在我的心裏卻是濃濃的痛。
我聽著塔娜仁輕輕的腳步聲悄悄地消逝在門邊,我鬆了口氣,心裏暗暗的禱告上蒼,還好他來了,否則假若圖爾丹聽信了塔娜仁的一麵之詞,隨便給我安個下毒的罪名,再也不看我一眼,那麼此刻我就已經成為這巴魯刺的階下囚了。
這樣想著,心裏不由得後怕,我這樣的賭注真是下得太大了,一旦輸了,輸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啊。看來圖爾丹對我多少還是有些情意的。對這招法我也是沒有把握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塔娜仁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卻在知道的那一刻我後悔了,當猜測變成事實的時候,痛更痛了,傷更傷了。
對自己,這又是何苦,我寧願從來都不知道她的不忠,因為我已經要走了。
曲意承歡,把臻首埋在他的胸堂裏,我仿佛關切的問道:“王爺的頭疼病可好些了?”
說著話的同時,我想起一大早我才一起來,若清就小鳥一樣的向我稟道:“小姐,奴婢原還以為大汗昨夜去了沁娃去了洛雪那裏了呢,可是我早上聽說他哪個女人那裏都沒有去,也沒有在他自己的蒙古包裏休息,這一夜大汗就象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既然頭疼還要跑出去,那就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是極隱密的出去的,否則也不會眾人皆不知他昨夜的行蹤啊。
若清就象這巴魯刺所有圖爾丹妃子身邊的貼身女侍一樣,她也是拚命的為著我的生存而打聽著有關圖爾丹的一切。
如果若清知道了圖爾丹竟然給我連服了兩個多月的薰陸香時,不知她又會作何感想。
她並無惡意,隻是她的話裏卻讓我感覺到昨天晚上圖爾丹的一夜一定過的極不尋常。
果然,他不作聲的依舊攬著我纖細的腰肢,長長的歎息縈繞在室內,悄悄的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良久,他一把抱起我走到那暖帳裏,輕輕的把我放在絲滑的被子上麵,我側躺在他的身邊,背對著他,感覺到他摟著我的手臂卻明顯的越收越緊,仿佛怕我消失一般。
夜在一點點的消逝之中,窗外,風聲依舊。
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邊,我知道他並沒有睡去,他睡著時的聲音絕不是這樣的。
許久了,我總是在夜裏等他睡熟了,就小鳥依人一般躲在他的懷裏傾聽他的心跳,或者輕撫他時常緊皺的眉毛,想要為他解去那些許的煩憂,一個大汗,總也不知他究竟有什麼無法解決的輕愁呢。
可是此刻,他沒有睡著,他的呼吸灼熱的噴吐在我的頸項之上,柔柔的仿佛如羽毛一般給我溫柔給我溫情。
可是我的心卻不在柔軟了,兩天的作戲,我早已累了,後天,我希望我與他的那一場狩獵可以成行。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離開他的機會。
我絕對不可以錯過。
狩獵的前一天,天公作美,天氣暖了許多,那雪在一點一點的融化了。看來,我與圖爾丹的出行已經沒有問題了。
連老天都在幫我,這一次真的是他錯了。
就要走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這巴魯刺,我也呆了近半年了,這麼些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早已迷上了蒙古人的草原生活,本以為可以安安穩穩的在這巴魯刺度過我的一生,卻不想竟要永遠的離開巴魯刺,要動身離開的時候,我卻不舍了。
可是再不舍,我也不能再呆在圖爾丹的身邊了,曾經他的寵愛就象毒藥一樣吞食著我的心,卻在我以為我到了天堂的刹那,再把我拋到地獄裏,那般的痛,我再也不想要了。
“塔娜仁,我想去我從前的蒙古包去看一看。”太多的回憶在那裏了,臨行前,我隻想再回去看上一看。
“這……”她頓了一頓,忽而道:“奴婢這就去準備馬車,王妃請等一會。”
“哦。那你快去準備吧。”天冷,還是坐在馬車裏暖和,捧著手爐,那感覺也好。
支走了塔娜仁,我知道她的“準備”不過是要請示圖爾丹罷了,圖爾丹不想讓我見這巴魯刺的任何一個人,他怕我知道他的一切吧。所以塔娜仁她不敢隨意讓我出這落軒閣,而她的那請示來來回回至少要半個時辰了。
我看了一眼若清,若清會意的向著周遭的侍女們說道:“都下去吧。”
一個個的人都退了出去,我沉聲道:“叫黎安過來。”
許多事我還是要慎重一些,而不能出任何的紕漏,否則一旦前功盡棄,我就隻有以死抗之了。
死,我並不怕,可是我娘呢,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她在家廟裏就再無人去問津了。至少我活著,爹就會對娘存一份心吧。
黎安進來了,因為他是我娘家的總管,所以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我的落軒閣。
才一進了門,他就向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一顆心稍稍安穩了。
“若清,你過來。”此刻我必須對她說實話了,再隱瞞下去,隻怕明天若清必不會幫我了。
“小姐,怎麼了,看你們神神秘秘的。”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我的麵前。
怕著外麵有人聽到,我小小聲的說道:“明天一大早,我一出了門,你就帶著黎安去上一次我遇到雪兒的那個地方。”
“做什麼?”她詫異的問道。
“我要與黎安一起離開。”我堅定的說道。我卻不知道我的那一句‘我要與黎安一起離開’,我竟是說錯了話,這話害了我,也害了黎安。
“為什麼?”一刹那間若清的臉有些白了。
“圖爾丹他……他給我服食薰陸香。”我不由的說出來,這事情憋在心裏久了,說出來會舒服些。
“原來如此,可是小姐有沒有想過,一旦小姐走了,那麼我大周的顏麵又要如何呢?”小小一個丫頭此一番話卻是當頭一棒。
的確,如果我明著離開,那大周的顏麵又如何呢。
可是,如果我失蹤了那要又當別論吧。
黎安走過來,將一包東西交到我的手上,沒有展開,我已知道那是軟筋散。
我小小聲的與若清和黎安耳語著我的計劃。
我的計劃,即不損我大周的顏麵,也可以讓我安全的離開,隻是這要辛苦若清的相幫了,如今我可以相信的也隻有黎安與若清了。若清,她還要繼續留在這巴魯刺。
“好的。”點點頭,若清毫無異色的一口應承下來了。
天時,人和,一切都已敲定。
隻是那地利,還要靠我明天去說服圖爾丹了。
黎安走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暗中為我準備好一切而不透露風聲的,他有這個能力,曾經,他是我眼中的智多星。
一切都在如期的進行中……
塔娜仁回來的時候,我已身著一件虎皮大衣,端座在椅子上等侯她多時了。
“王妃,馬車備好了,起程吧。”她果然謙卑的說著謊。
我笑,我早已知道在備馬車之時她匆匆的跑了出去。
回來時,一定就都可以了。看來,圖爾丹似乎對我的看管淡了許多,他不再擔心那些個秘密被我知道了嗎?
不過,我已不屑於知道了。
上了馬車,捧著手爐,卻把那車簾子拉開的大大的,我望著外麵被陽光直射而漸漸化去的雪,眼角有些濕潤,終是不免一番離舍,我還是要走了。
馬車外,一個老車夫慢慢的趕著馬,路上濕滑,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馬車後,四個侍衛小跑步的緊緊的跟隨著我的馬車,我不知道他們是在保護我呢,還是在監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