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麻木的草木皆兵了!
警察最後還是把我和藍山都帶上了出來。
我沒有再有什麼反對和異議,因為藍山低聲跟我說了我一句,“徐楓!我把你當兄弟,你呢?”語氣輕巧,擊中要害。
我清楚明白的了解這句話的意思,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卻連否決藍山的勇氣也沒有?我連驕傲的說出,做兄弟下輩子吧!這樣狠心的卻是為藍山好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啞然失語了,甚至不敢再去看藍山。他就是天生的強者,而我的偽裝在這樣發著光的人的麵前都會被無情的撕破,然後遍體鱗傷的被他一樣看穿。
我和藍山肩並肩走著,這樣的場麵好像已經是幾百年前的場景了,就到那樣的讓人難以忘記,難以接受。
酒吧被全麵封鎖了,一個老板被打得半死,一個老板被抓起來了,自然酒吧要光榮的結業。
我擁擠在一群警察裏麵,就像被押往刑場視死如歸的死囚,心情悲壯。
不過我還不想死,怕疼。
藍山則站在我的身邊,低著頭沉思,還把眉頭折在了一起。
我開玩笑的說:“這個時候還做什麼思想家?抓緊呼吸新鮮空氣,進去了,這麼優質的空氣可能會很少聞到!”
藍山抬頭看了看我,勉強擠出笑容,蒼白無力。“你丫不貧能死啊?都這時候還說笑話!”
我吹著口哨滿臉洋洋得意,“現在不笑,什麼時候笑?到時候笑不動了,自然有你哭的時候!”我的心情悲戚卻不得不做出無所謂的姿態。
“徐楓!去你大爺!”藍山和我對視一眼,然後我們各自狂狷的笑了,張牙舞爪。
引得在我們一旁的警察紛紛側目,看熱鬧的人們指指點點,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兩個瘋了,徹徹底底。
“徐楓!徐楓!”從人群中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那麼像楊溪的聲音,像的就快要把我的心狠狠的揪成一團,然後狠狠地抻開。
我故作輕鬆的對藍山說:“你看我現在就跟聽到楊溪的聲音似的!真他媽的神了!最後還讓我想起她。”
一想起楊溪我心中就悲哀荒涼成一片,我強忍著不讓心底的淚水籠罩眼睛。
藍山碰了碰我,拋了個眼神給我,“真他媽的神了!你看那是誰!”
我回頭,迎上楊溪焦灼的眼神,她依舊在喊著我的名字。就像我已經死了,他在我的墓前不住的喊著我的名字,想要讓我活過來。
從我的這個角度看上去,站在楊溪身邊的那個神情猥瑣的男子正在恬不知恥的把手搭在楊溪的腰上。
憤怒與狠毒交錯向我襲來,我在警察們促不及防的情況下衝出了他們的封鎖,跑到楊溪的身邊,把他身邊的那個男子凶狠的推倒在地。
可是等我推倒他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的手是牽向一個隱匿在楊溪身後的嬌小女孩。
我,已經麻木的草木皆兵了!
我把楊溪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心中的淚水早已決堤,隻是我不能在大庭廣眾下流露出我的半點軟弱,那樣我怎樣去保護懷裏的這個女孩。
被推倒在地的那個男生慌忙的站起來,看了我一眼倉皇而逃,原來我已經是人所共憤、人所共懼的那個卑劣的犯人了。隻要被人看一眼就會髒了別人的視線。
我不在乎吧!楊溪泣不成聲,靜靜地伏在我懷裏,僵硬的說著我的名字。
最後趕來的警察似乎是不忍心殘暴的破壞我們的分別,小心的提醒,“那個誰!走吧!走吧!還不一定會坐牢呢,別整得和生離死別似的!”
我揚起楊溪的臉,擠出一個很有力的笑容,“聽聽!警察說了,還不一定有事兒呢,怕啥?你好好照顧自己!”
我放開她的臉轉身,卻被楊溪狠狠的握住了手臂,她身子微弓,淚流成河,“你怎麼這麼傻啊!怎麼這麼傻!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你…”楊溪泣不成聲,哭到最後竟然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警察的耐心少的可憐,他們見慣了這樣的場麵所以麻木不仁。他們蓄勢待發的想要剝離我們,我示意他們“我自己來”。
我摸著楊溪的手,“別哭了!我又沒死!出不了什麼大事兒,我就是和他們去一趟而已,你放心吧!”
楊溪還是一個勁兒的拽著我不撒手,我剝離開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怕一不小心我就把她丟了。
“楊溪,你冷靜點!你知道嗎?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一直徐楓徐楓的叫著,讓我覺得我們不是在談戀愛。你還欠我一個愛稱,一個隻屬於我們之間的稱呼,現在我隻想要聽你喊出來!我想聽!”我說的動情,隻是我不知道該用何種麵目去麵對楊溪給予我的愛情的權利。
楊溪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我,用無比悲愴的音調,“老公!”
我笑了,這是楊溪第一次給予我這樣的稱呼,感覺我們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歲月變成了老夫老妻,手拉手坐在椅子上看著對方變成白發蒼蒼的模樣。
我抓著楊溪的手忽然就不想撒開了,“這樣就夠了,真的足夠了!”我的額頭抵上楊溪光潔的額頭,享受著可能的最後一刻。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真的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迅速的說完這句話,決絕的放開楊溪的手,轉身離開。
楊溪的喊聲在身後震耳欲聾,“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要丟下我啊!老公!”最後那句“老公”拖著長長的尾音,格外的悲涼,就像我真的已經死了一樣,如果真是那樣不是更好嗎?
警察適時的把楊溪抓住了,不讓她在消磨時間。
楊溪最後隻剩下哀愁的痛哭。
我沒有回頭,我知道如果我回頭我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帶著她,不顧一切。
我轉身,淚流成河,說不出來的悲戚就用眼淚來發泄好了!
我上了警車,已經坐在裏麵的藍山看到我,搖了搖頭,半天擠出三個字“作孽啊!”
說得真好,三個字形象的概括了我現在的生活狀態。作孽,別人在為我造著各種各樣孽,而我也為我自己造著沒有後路的孽。
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不可選擇,不可退避的生活,無可奈何。
警車的後車廂蓋被輕輕的蓋上了,可是卻像是一道重重的牆阻隔了我和楊溪,阻隔了我與所有的人。
我隔著車上那塊兒小小的玻璃,看著跑到車上狠狠的拍打著車身的楊溪,她已經哭成了淚人了,就如同失控了的水龍頭。
車慢慢的發動了,排泄出來的尾氣打在楊溪的身上。可是她不在乎,依然喊著我的名字跟著車跑。
我對著她擺了擺手,做出了“回去”的嘴型,可是她還是搖著頭追上來了。
楊溪,別再跑了!別再追了!如果以後真的不能再相見了,不要惋惜!自己一定要疼惜自己,不要摔跤,不要流淚,更不要為我傷悲,一切都不值得!
車速終於加快了,快到身邊的景色變得模糊,楊溪在車後迅速變成了一個遙遠而不可觸及的點,最後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內。
我看著窗外不斷更替的街景,胸中梗塞著不可救藥的傷悲。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剛剛淡然坐在酒吧沙發上那種視死如歸的勇氣哪裏去了?難道就因為楊溪的出現而消失殆盡了?我覺得我流淚了,可是我摸了摸臉頰卻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我想我的眼淚此刻隻為給楊溪而流,無它。
我看著窗外,“藍山,你說如果肖權真的就死了,我會怎麼樣?為他陪葬嗎?”我的聲音有些奇怪,說出來不太像自己的了。
聲音不大,卻平靜了所有的噪音。
藍山愣怔的看著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搖搖頭一臉的糾結,看起來是用一臉的強勢鄙夷著我。
坐在我們旁邊的警察頗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淡漠的說:“如果你打的那小子真的倒黴就死了,那你沒個四五十年是出不來的!如果他僥幸沒死,你把他打成那樣,他一定會告你,到時候少不了三五年!你啊,還小!這一輩子就賠進去了,你們這些小年輕。”我沒有看他,我不錯看他意味深長的教訓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對我的惋惜。
我依舊看著窗外,可卻忽然感覺到了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賠上了自己的一輩子,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楊溪,害怕再也見不到這個陽光如此耀眼的花花世界。
我們的人生畢竟還沒有展開,為什麼肖權犯得錯要讓我和藍山甚至楊溪來買單。
就像我說的,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
車外麵淅瀝的下起了小雨,這真是一個非常應景的天氣,仿佛知道我們的生離死別一樣,無聊的擠出幾滴傷感而違心的淚水。
我想到楊溪可能還在這樣的小雨中奔跑著。心中就是一陣莫名的疼痛,狠狠地糾纏著,卷著我想要把我裹到窒息。
最後我隻能無奈的看著這一切,然後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