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緩極緩的歎了口氣:“別……管他們……,一群孽,孽障……,為了一點兒家產,居然一天,一天也等不得……,嗬嗬,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的,我的所有財富,全部,全部都留給你了……”
五爺懷疑剛才想要捂死他的那個男人是他的某個兒女唆使的?
我一個念頭尚未轉完,便看見五爺眼瞳渙散,氣息漸漸弱了下去。
我悲痛難忍,跪在他身邊悲聲喚道:“爸……!爸你振作一點,醫生馬上就來了!”
他已經黯淡下去的眼神這時候又倏然亮了亮:“夏夏,你,你終於肯認我這個爸啦?”
我淚如泉湧,抽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爸……,對不起……,嗚嗚,對不起……”
“傻丫頭,快別哭了,你這一哭呀,我的……孫兒也就該跟著難受了!”
五爺說完這句,又長長的歎息一聲,氣息再度弱了下去。
我急忙撲過去:“爸!爸——!”
他嘴唇張合,似乎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未了。
我俯身靠近過去:“爸,你在說什麼?”
“6……21,9,912,記,記住呀……”
他虛弱的氣息在我耳邊輕輕叮嚀,隨後,一切歸於靜寂。
我僵直著身體,保持著傾聽的姿勢。
然而,他早就已經安詳的閉上雙眼,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離開了。
三天後。
我在侯家別墅替候五爺舉行了吊唁禮。
五爺的黑白照片端端正正拜訪在正廳正前方,他的骨灰盒四周簇擁著白菊和天堂鳥。
老二老三帶著幾兄弟清一色黑衣黑褲,胸前別著一朵百花,神色肅穆的站在我的身後,而趙管家等傭人則也是身穿喪服,忙前忙後的招待前來吊唁的賓客。
我從來不知道,五爺的交際圈居然這麼廣。
桐城的名流商賈,達官顯貴,那些平日裏隻出現在電視裏麵的人物居然都在這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趕來送五爺最後一程。
我身為唯一的家屬,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給他們一一回禮。
時間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下午日落,我最開始還十分悲痛,可是到後麵,我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有些麻木了。
沈慕淮把我攙扶到旁邊的軟椅上坐下,又將旁邊的食盒打開:“夏夏,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得注意自己的身體,萬一你和肚子裏麵的孩子有個好歹,五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說話間,香噴噴的瘦肉粥就已經遞到了我的麵前:“我讓阿芬親自熬的,裏麵加了參片,補氣益血……”
我伸手去接粥碗,手指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
他俊眉皺起一抹心疼的弧度:“手怎麼這麼涼?”
我懨懨的說:“可能是沒怎麼活動吧?”
“不,應該是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沈慕淮說著,用小勺子舀了參粥,一口一口的喂我道:“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再有十來天,咱們就可以結婚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替你處理各種各樣的麻煩事了……”
五爺的吊唁禮他本來是想要幫我一手懆持的,可是五爺的那幾個兒子幾個女兒卻鬧著說他是外人,沒資格插手侯家的事情,還說他這麼熱心的想要懆持五爺的吊唁禮和葬禮,是想要渾水摸魚從這中間撈好處……
那些話,說得很難聽!
沈慕淮可以不在乎,可是我不能讓自己的男人陷入這樣的境地,更不想讓自己的男人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自己來懆持這所有事情!
好在我雖然懷有身孕,可是腹中的寶寶很乖很聽話,除了偶爾的胎動,他從未給我添過任何麻煩。
一碗參粥吃到快要見底的時候,老三突然進來說:“夏夏小姐,龍象來了!”
“龍象?什麼龍象?”
“龍象是五爺生前帶出來的一個小弟,現在在道上有些名氣……”
老三說著,有些不安的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夏夏小姐如果不想看到他,那我就去回了他吧?”
沈慕淮替我做主道:“還是讓人進來吧!人家是來吊唁五爺的,沒道理將人轟出去!隻不過這天都快黑了,這位龍象先生怎麼現在才來?”
“他見不得光,就是要等到天黑才敢出來呢!”
我用紙巾擦了擦嘴巴,跟著老三走了出去。
沈慕淮也快步跟了上來:“這個龍象,你以前就認識嗎?”
我低聲回答說:“不認識,不過我從五爺的口中聽到過他的名字!”
老三在我的左側,聽見我和沈慕淮的說話,便輕咳一聲,低聲道:“夏夏小姐不知道嗎?龍象跟狗剩兒很早之前都隻是五爺身邊的兩個小跟班,十多年前的五爺如日中天,為了發展手底下的生意,便叫龍象拉了一幫兄弟單幹,專門負責幫他銷貨……”
我問:“銷貨?銷的是什麼貨?”
“當然是……”老三話都說到嘴巴邊兒上,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片刻後,他悶聲說道:“夏夏小姐,道上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問了,五爺生前也說過,不讓你染手他的生意!”
我無所謂:“不說算了!我本來也不是很感興趣!”
龍象迎麵走了過來。
他年紀不到四十,國字臉,一雙眼睛閃著狼一樣狠厲的幽光。
他的目光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慕淮的身上:“嗬嗬!C先生?好久不見!!”
我詫異的看向沈慕淮:“原來你們認識?”
沈慕淮皺眉:“以前見過一兩次,但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就是五爺身邊的龍象!”
龍象哈哈哈的笑了起來:“C先生是眼高於頂的貴人,自然不會認得我是誰,哈哈哈,不過,在這裏見到C先生,我確實挺意外的!”
沈慕淮語氣沉穩:“我是梁夏的未婚夫,我出現在這裏難道不很正常嘛?”
“正常,正常,當然很正常!”
龍象幹巴巴笑了兩聲,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然後直直落在了我胸前的吊墜上:“哈哈,這位想必就是候五爺最寵愛的女兒梁夏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