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朱美亞那囂張的聲音就從我的手機裏麵傳了出來:“很簡單呀,昨天晚上,我在醫院裏麵偷偷拍下李來翠兒和詹姆斯的照片後……”
李來翠兒昏暗的眼神倏然明亮起來:“這,這……”
“這是事發之後,朱美亞打電話向我示威,我偷偷錄下來的……”
我平靜的繼續說道:“李來翠兒,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我希望你看人能用心,別帶著對我的誤會和仇恨繼續下去了!”
李來翠兒望著我,眼神十分複雜。
良久,她嘴唇有些顫抖,結結巴巴說道:“對,對不起呀梁夏!”
能聽到她的道歉,我心裏也平和了:“嗯,過去的事情我都忘記了,你們走吧!”
說著我側身退了兩步,讓她們離開。
朱美亞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鼻孔裏麵冷冷哼了一聲:“梁夏,你給我等著!”
我冷笑:“朱美亞,你真是無可救藥!”
朱美亞還要說什麼,李來翠兒厲聲喝道:“閉嘴!還不快走!”
朱美亞這才攙扶著李來翠兒,從房間裏麵走了出去。
我關上房門,轉身看向候五爺。
候五爺斜靠在床頭,正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對上我的目光,他緩緩笑道:“嗯!不愧是我侯漢東的女兒,處理事情剛柔並濟,頗有我侯漢東的風範!”
對他的這句話,我不以為意,在心裏暗暗翻了一個白眼。
我走過去,開始收拾剛才李來翠兒和朱美亞吃得一片狼藉的食物和餐具。
侯漢東心情好像不錯,也不催我,也不怪我。
我收拾好之後,又給他接了一杯熱開水,遞到他手邊說:“可以告訴我你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是血壓高還是心髒有問題?”
“是心髒!”
他說著話,便已經伸手將衣襟拉開。
精瘦蒼白的胸膛上,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個呈不規則圓形的傷疤。
那傷疤我看著有些熟悉,與上次在沈氏東跨院我看見的沈慕淮母親太陽穴上的那個傷疤十分相似。
心下一震,我脫口道:“槍傷?”
他點了點頭:“嗯,槍傷!傷到了心髒,如果不是我命大,我根本就活不下來!”
槍傷傷到了心髒,他居然還能活下來,不得不說,還真是挺命大的。
我皺著眉頭,低聲歎道:“五爺,你這都過的是什麼日子呀?”
“爸爸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不殺人,人便會殺我!”
五爺將衣襟拉攏遮住那道槍疤,接過我遞上去的水杯喝了一口,徐徐又道:“那年爸爸在緬甸,被身邊的親信出賣,一槍打在心口上,辛虧你爸爸的心髒長得比別人偏差了些,不然的話,隻差一根頭發絲兒你爸爸就沒命咯……,我在緬甸修養了大半年,身體這才好利索,隻可惜從那之後就落下了病根兒,每次一生氣一動怒,這心口處就好像又被子彈擊中一般,疼得人天旋地轉……”
聽他說這些事兒,我心裏直發沉。
等到他說得差不多了,我才問道:“五爺,你能告訴我,你手上都做的是什麼生意嗎?”
他連連搖頭:“不不,我不能告訴你,我也不能讓你沾染這些東西!”
他拉過我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撫拍著,眸色慈愛的說道:“爸爸好不容易將你接到身邊,就是要給你最好,最安全,最舒適的生活,爸爸的那些事情,絕對不會讓你沾手的……”
我抿唇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五爺,你可以不可以聽我一句勸?”
五爺盯著我看了幾秒鍾,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夏夏,你是想勸爸爸金盆洗手?”
我使勁點頭,語帶哀求的說道:“嗯!你不缺錢,現在你年紀一大把了,可不可以別做那些事情了?你再繼續做那些事情,早晚有一天會被關起來的!”
“不做這些我做什麼?那些生意,那些渠道,都是我花了大半輩子心血做起來的,難道就這樣白白付之東流?”
“可是我不用問也知道你的這些生意他是不合法的呀!”
我著急的勸道:“五爺,你這樣下去真的不行!聽我的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被帶走的那一天!”
五爺再次用剛才那種複雜的眼神盯著我。
幾秒鍾之後,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夏夏,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我不做,不賺錢,我那一堆兒女怎麼辦?我每個月都會往他們的卡裏打一筆數目不小的生活費,如果我不做了,他們怎麼生活?我的兒子他們要養車養女人,我的女兒她們要買名牌包包要打扮自己,這些可都是很花錢的……”
他這話讓我突然有些火起。
“五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這些兒女,應該早就都成人了吧?”
“嗯,最小的今年都二十一了……”
“既然他們都成人了,那就沒道理還要你一個年僅六十的人來養著呀!”
我坐在他麵前,神色認真的說道:“五爺,你看你前幾天設的那個家宴,一幫兒女除了珊珊和候之讓,根本就沒有別的人回來赴宴,平日裏更是誰也想不起回來看你,他們都沒有將你當做父輩看待,你又何必還老是擔心掛念著他們?”
五爺望著我,苦笑道:“夏夏,爸爸活得是不是很失敗?”
他神色有些淒然,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
不過,我還是得按照我的思路,把我心裏要說的話說出來。
“五爺,你想想,你都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不好,你還能這樣養他們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四十年?”
我繼續說道:“你必須得承認,你肯定要比他們先離開這個世界!到時候你走了,他們怎麼辦?誰來養他們?誰掏錢給他們養車養女人?誰掏錢給她們買包包買化妝品?”
五爺有些悲戚,垂下目光,緩緩撚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不說話。
我歎了口氣,又道:“他們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腳,早就應該學著養活自己!你看珊珊,據我所知,珊珊她早就鬧著和你斷絕關係,這些年你打給她的錢她都放在卡裏一分錢也沒取出來用過,她就活得很好啊……,五爺,你聽我的好不好?斷了他們的所有經濟來源,同時你也早點從你的生意中抽身出來,養養花,溜溜鳥,過一個正常老年人該有的舒適生活不好嗎?”
我啪啦啪啦說了一大通,五爺始終都還是不肯表態。
我說得口幹舌燥,端起他手邊的水杯就要往嘴巴邊送。
他脫口道:“別喝!”
說著,動作飛快的伸手將水杯從我手中奪了過去。
我就納悶兒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