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跟泉水一般,很快就染濕了他的頭發,還順著發梢滴答滴答往下掉。
這場景,怵目驚心得很。
我心頭一悸,急忙快步跑上前,幫著孟光俊將車門拉開了,同時我還忍不住好心提醒道:“小心些!”
孟光俊將何庭生放進車後座,然後繞過車頭去開前麵的車門,口中問道:“你們誰跟我一道去醫院?”
李來翠兒說:“我不能走,今天是程楠的葬禮,神父都還沒過來呢!”
程嘉麗往後麵縮了縮,皺著臉說:“我不去!我怕血!”
孟光俊將目光看向我:“梁夏,你可以嗎?”
我有些擔心何庭生,更何況我本來就要回醫院去陪沈慕淮,正好順路。
於是我點頭說:“好吧!”
我上了車,從車壁內箱找了幹淨的毛巾疊成方塊,使勁壓在何庭生的額頭上,想要通過這樣的方法幫他止血。
何庭生剛才撞牆已經撞得昏過去了,這時候又慢慢清醒了些。
他霧沉沉的眼睛望著我,好一會兒,緩緩苦笑道:“梁夏姐姐,你又救了我?”
我說:“別說話!”
他本就哭得紅腫的眼睛很快就又盈滿了淚水:“梁夏姐姐,如果你不能收留我的話,那就放開你的手,別管我,讓我去陪楠哥吧!”
說著,他還費力的抬起手,想要將我摁毛巾的手推開。
我一急,喝道:“別亂動!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你還有沒有點兒男人的樣子?”
“我本來就不是男人!”
他弱弱的說了一句,咬著嘴唇隱忍的抽噎了兩聲,淒然又道:“我隻是投錯了胎,靈魂被困在這具男人的身體裏了……”
我橫了他一眼:“好好休息吧!別東想西想,也別說這些沒用的!”
他搖頭,固執的又要來推我的手:“你不收留我,就別管我……”
我被他搞得很煩,脫口說道:“行了行了,我收留你還不行嗎?”
“真的嗎?”
他驚喜時候的樣子,兩隻漂亮的眼睛裏麵好像要冒出閃亮閃亮的小星星來。
我別開視線,心中暗道,這還真是個可以魅惑眾生的漂亮男人呀。
他沒有得到我的回答,又追問了一句:“梁夏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以後可以跟在你身邊嗎?你不會嫌棄我是個gay吧?我沒有艾滋病,我兜裏有最新的體檢報告……”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隻得點頭說:“嗯!以後你就跟著我吧!隻要我有飯吃,就一定餓不著你!”
何庭生這才安靜了些,乖乖地閉上眼睛,躺在後座上不說話了。
孟光俊在前麵開車,不停的從後視鏡裏麵偷偷打量我,撞上我的目光後,他訕笑道:“梁霞你是個好女人呀!隻可惜,被程楠這家夥給坑慘了!”
我勉強牽了牽嘴角,沒有接話。
對於程楠和程楠背後的這一大家子,我都沒有好感,若非必要,我寧願永遠都不和他們打交道。
不曾想,這個孟光俊卻是個健談的。
他絲毫也不計較我愛答不理的冷淡態度,繼續東扯西扯的說道:“誒梁夏,我剛才看你用羽毛捅喉嚨催吐這一招挺嫻熟的,你以前也這樣救過別人嗎?”
他不說我倒是不覺得,一說我也愣住了。
對呀,我怎麼會想到用羽毛催吐呢?
以前也沒聽人提及過呀。
可是為什麼剛才看見何庭生口吐白沫的樣子,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羽毛催吐呢?
孟光俊知道我不會搭理他,便自顧自的在前麵說道:“你別說,這方法還真是挺管用的!我聽說在鄉下的時候呀,有些農戶養的雞呀鵝的,跑田地裏去禍害了別人的莊稼,別人就會將拌了藥的糧食灑在田邊地頭,那些雞呀鵝的去吃了這些有毒的糧食,馬上就會耷拉著翅膀,倒在地上連走路都不行……,然後呢,那些有經驗的農戶就會從它們翅膀上抽一根毛,伸進它們的喉嚨裏一陣捅攪,直接就讓它們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焉個兩三天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這種方法我聽著都覺得新鮮。
可奇怪的是,隨著他的講述,我的腦海中還真的就浮現出了和他的描述極為相似的畫麵:黃昏時候的院壩裏,七八隻雞因為吃了拌有農藥的糧食而奄奄一息,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咯咯聲……,然後,一個身穿花布衣裳的中年女人將它們逮過來,用兩隻膝蓋夾住它們的身體,捏開它們的嘴巴,用羽毛挨個挨個給它們催吐……
這畫麵真實生動,就好像我在旁邊親眼看著一般!
真是太奇怪了,最近這麼累這麼操心,想象力倒是越來越豐富了!
一路上,我都沒有和孟光俊說一句話。
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板著臉不吭聲兒,隻偶爾和何庭生低聲交談一兩句。
孟光俊將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我去一樓護士台先掛了個急症,然後和孟光俊一起,扶著何庭生去找醫生。
何庭生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嚴重些。
除了他腦袋上的這個傷口之外,醫生還說他有輕微的腦震蕩,而且他身體裏麵殘留的毒素還沒完全清除,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沒辦法,我隻得去幫他辦理住院手續。
幸虧我在這醫院裏麵也住了十多天了,對於各種手續流程已經相當熟悉,不到十分鍾,便辦妥了一切手續。
將何庭生安頓在病房後,我又急匆匆往28層去看沈慕淮。
“慕淮……”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曾經幫我安裝針孔攝像頭的小楊已經到了。
我正了正心神,對小楊禮貌的說道:“小楊到了呀?吃午飯沒有?呆會兒我們一起吃吧?”
小楊客氣的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先給沈先生這裏報個到,回頭這還得去找酒店呢,就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沈慕淮對他揮了揮手:“去吧!安頓好了再過來!”
“是是!”
小楊一走,沈慕淮的目光便微帶探究的看向我,語氣有些不安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你臉色不好!”
我走過去,將今天這場不倫不類的葬禮從頭到尾的給他講了一遍。
說到何庭生服毒殉情,我用羽毛催吐這個環節的時候,他的神色瞬時變得異樣起來:“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