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設在宮內,聖上體恤世家子弟前往求學不易,專程在開了一條行道,好讓世家子女能在宮中暢行而不驚擾各宮。
沈知意憑著國公府嫡長女的名頭原也該平頭大馬,自官道而入,跟著一眾世家自官道而入,進了太學再跟在昭容身後讀書,方才合了伴讀的禮儀。偏生前不久剛與沈嶺置氣,一怒之下搬到了酒樓,自然也不能走官道。
“姐姐特意與我說了,我已經讓詩酒給你在側間鋪上了褥子,今日下學,你就住在我宮裏。”
昭容一蹦一跳走在沈知意身前,時不時歪頭與她說兩句話。
“多謝公主照拂,知意感激不盡。”沈知意連忙福了一禮。
伴讀雖是隨侍公主,其實說穿了就是公主的一個讀書搭子,保證公主皇子讀書能有人互相促進,最好能時不時提點些問題,好讓公主皇子們讀書更為上進,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伴讀結束便各回各家,能留在宮中顯然是專程為了她破例。
昭容擺了擺手,老神在在道:“得好好照顧你,不然淮景那個臭東西以後都不給我帶稀奇玩意兒了,可摳!我與他說了那麼些好話,半天不理,一提你的名頭,立刻答應了,半點不尊重我這個做姑姑的。”
沈知意沉默著垂著頭,沒有接話。
昭容卻是非要她說出一個所以然一般,落後了兩步推了推沈知意道,“你瞧著我這個便宜侄子如何?”
沈知意一怔,躊躇半晌還是慢慢道:“裴將軍年紀輕輕便屢立戰功,年少有為,想來日後定有一番……”
“我問你喜不喜歡他?”
昭容不耐煩地打斷沈知意的套話。
話題突然斷住,沈知意半晌沒有吭聲,直到昭容停下腳步,臉色都有幾分狐疑,方才淡淡道:“似小裴將軍這樣的英才,想來沒有女子會不喜歡。”
“你不就不喜歡嗎?”
昭容脫口而出,顯然沒有放過沈知意的意思:“淮景說你不理他,讓我在你這說說他的好話,哼,也不多給我一些好處,壞得很!”
拐過轉角,前頭走廊豁然開朗,成群的世家貴女,猶如花朵一般團團簇簇地圍成一團,隻看著就叫人賞心悅目。
“公主,咱們到了。”
沈知意沒再回答,默默退了一步,跟在昭容身後走到了人群中。
這貴女場子隻一眼就有數個與自己結仇的,洛明珍遠遠瞧著就已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隻恨不得當場要與她爭論個你死我活。
她又退了一步,隻想著跟這幫人保持距離。
“昭容長公主來了!”
人堆裏一聲吆喝,霎時把所有注意力都圍到了沈知意和昭容身上,昭容到底身份特殊,在一眾公主中年級雖小,輩分極高,加上又是跟昭陽一母同胞,眾人自然態度極為恭敬,紛紛上前熱情招呼。
沈知意正想著縮在後頭,躲避眾人的眼光,突然一道尖利的聲音直直衝著她而來。
“這不是咱們京中風頭正盛的沈姑娘嗎?”
說話的人正是平寧郡主,上次在馬場肆無忌憚,被狠狠受罰,幸得母親心疼,專程上朝求情,憑著誥命的身份,愣是把人保了出來。
一句話出,立時把身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沈知意身上。
京裏人多,消息走得快,但凡誰家有些是非,自角落起,沒多久就上了茶樓的桌子,一會功夫就大街小巷,販夫走卒無一不知。
所幸京裏大戶人家還愛些體麵,自知誰家沒有幾樁醜聞,便默契地把那起子難堪的消息掩在家中,隻世家見麵時,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也有那下人門房嘀咕兩句的,傳不開也罷了,傳開了便是定要被主人打個半死的。
隻一眼,沈知意心裏便明白了大半。
“誰說不是啊!”與平寧一道的世家女立時接話,笑的手舞足蹈,“都說這沈小姐到底是鄉下來的,花樣多,我們京裏這幫子好體麵,講規矩的到底比不上人家的手腕,迷得京中好兒郎那是五迷三道,真真是有本事!”
話音才落,身邊馬上有人接話:“這又是何事?我前些日子在家養病,倒是錯過了許多好熱鬧了!”
似是正等著這句問話,那世家女馬上意有所指道:“你還不曉得啊!前些日子廟會,酒樓失火,許多人瞧見那梁國公府的公子不要命地去救沈姑娘,那真是郎情妾意,感人肺腑啊!”
梁子訣到底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大門戶公子,一語既出,身側那些屬意過梁子訣,亦或是看熱鬧,齊齊感歎了幾聲,一時看向沈知意的眼神都有了幾分探究。
“可是沈小姐不是小裴將軍未過門的妻子麼,怎麼又跟梁公子扯上關係了?”
平寧郡主正等著這句,登時冷笑道,“這就是咱們沈小姐的本事了,一邊跟外男拉拉扯扯,一邊還能哄得未婚夫死心塌地,這等手腕,咱們怕是下輩子都使不出來!”
頓了頓,她轉頭看著眾人大聲道:“畢竟咱們臉皮可沒那麼厚!”
翠微煞白著小臉,擔心地拉了拉沈知意的袖子,輕聲喊道:“小姐……”
那世家女看著沈知意久久不語,挑釁都像是自己的獨角戲一般,忍不住主動喊道:“沈小姐這一直不吭聲,是默認了不是?”
沈知意原是隱在最後的位置,這會子硬是被那幫子貴女圍成了掎角之勢,全都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卻也如願的笑了一聲,抬頭眼神從世家女掃到平寧郡主,淡淡笑了一聲:“沒錯,這位……兵部尚書千金唐小姐,描述的一字不差。”
眾人沒想到沈知意竟然敢直接承認,一時都變了臉色,忍不住暗自竊竊私語。
“當真是不要臉皮,連這種事都敢承認!”
“也不知平南公爵府看上了她什麼,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們都敢要!”
沈知意卻半點不慌,甚至還笑了一聲:“酒樓失火,我身陷火場,不來救我,難不成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