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那血慢慢滲進裴淮景喉嚨,喝不進的鮮血順著裴淮景嘴角淌到下頜,染紅了枕頭和衣領,沈知意卻依舊沒有收手的意思,她身子本就單薄,眼見著臉色一寸寸白了下去,嘴唇蒼白如紙。
昭陽在一旁看得慌張,下意識伸手想阻止,又害怕打斷沈知意反而傷了沈知意,隻得心疼地問:“知意不急於這一時,你別傷了身子,今日你本就受了傷……”
沈知意忍過一陣頭暈,輕聲道:“不妨事,我撐得住。”
話音剛落,昏迷不醒的裴淮景一聲嗆咳,眼睛顫動著睫毛猶如鴉羽一般扇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淮景醒了!”
人群裏有眼尖的立刻喊了起來,裴老夫人站在一旁又驚又喜,忙不迭喚道:“劉太醫你快給知意包紮一下!”
昭陽也眼疾手快地搶回沈知意手,拿著帕子幫她捂住傷口,滿眼都是心痛:“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沈知意虛弱一笑,慢慢抽回手,“無妨,我緩一會就能好,還是先讓劉太醫給淮景重新診治一番,他的毒性我隻清了大半,還需要草藥輔助,把餘毒排出。”
說著,她一手撐著床框正想起身,陡然一陣頭暈目眩,隻來得及看得清昭陽驚慌的目光,沈知意身子一歪,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沈知意手腕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她小心撐著床起身,環視著陌生的房間,忍不住揉了揉腦袋。
今日當真是折騰的厲害了,先是在家起了衝突,挨了家法,在路上又是用了金針入穴這般浪費心力的醫術,等到施救裴淮景的時候,身子已然撐不住了,不然她平常身子怎麼也不會這般不濟事。
還未等沈知意理清思緒,忽然房門都被推開,翠微端著藥碗眼睛一亮:“小姐,你醒啦!”
她連忙把藥碗遞給沈知意,滿眼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沈知意聞了聞藥碗,千年參,血茯苓,全是難見的寶貝,專程熬來給她補氣血的,顯然是平南公爵府的人費了心思的。
她抿了一口藥,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也太過誇張了,不過是流了點血,哪裏就要了我的命了?養兩天不就回來了。”
翠微這會還是有些後怕,看著沈知意忍不住規勸道:“雖然知道小姐你救小將軍心切,但也不能這般不把自己身子當事,你自己還受著傷呢,就這般折騰,若是有了什麼意外,我以後還有什麼顏麵去見夫人……”
說話間,沈知意已經把湯藥一飲而盡,忍不住打斷道:“好了,如今外頭是何情形,裴將軍醒了嗎?”
翠微點點頭,應道:“劉太醫開了藥,幫小裴將軍清了餘毒,已經醒了有半個時辰了,這會正跟太子爺在敘話,長公主突然被皇後娘娘急召進宮,讓小姐好好休息,不讓任何人打擾你。”
沈知意思索半晌,擱下碗起身道:“我得去看看裴淮景。”
翠微下意識要攔:“小姐你不多躺一會?剛剛才醒,別傷了元氣。”
沈知意這會心思早已跑遠,哪裏還能聽得翠微的阻攔,飛快套上外衫,急急就往外趕。
等衝到裴淮景房門的時候,隻看到門口把守著兩個侍衛,模樣卻並非平南公爵府上人的打扮,沈知意略一思索,便知曉這是太子親衛。
“兩位大哥,我有事要與小裴將軍相商,可否幫我通稟一聲?”
那兩位親衛繃著臉,猶如門神一般,冷聲道:“太子在與裴將軍議事,外人不可打擾!”
沈知意有些焦急:“這樁事極為重要,可能事關太子這會正在與裴將軍商議的要事,隻要你們幫我通稟一聲。”
“不可!”
兩個親衛鐵麵無私,聲音冷漠:“沈姑娘請回吧。”
沈知意正欲再開口,突然屋裏人聲音未曾控製,一聲少女的嬌笑泄了出來,她聽得分明,正是年年。
她作為外人被隔絕在外,年年卻可以在一側,旁聽二人商議要事。
一股無名的怒意湧上沈知意的胸膛,她原本已經摸到藥囊的手重又放下,朝著兩個親衛淡淡一笑:“我知道了,打擾二位了,麻煩不要告訴裴將軍我方才來過。”
說完轉身就走,正撞上端著湯藥前來的二房夫人柳如煙,她有些訝異地問道:“知意你怎麼起來了,好些了嗎?”
“是來找淮景的嗎?怎麼不進去,站在外頭做什麼?”
她抬頭看了看背後被親衛堵住的房間,心中有了些揣測:“是他們攔了你嗎?他倆是太子親衛,不懂你與淮景的關係,沒事,二嬸帶你進去!”
沈知意忙退了一步,朝著柳如煙溫婉一笑:“有勞柳夫人了,不過我隻想確認小將軍是否無礙,如今見他已然能談笑風生,我也無甚好擔心的。”
頓了頓,她又突然補了一句:“知意還有一樁事要勞煩柳夫人,今日出門太久,等我爹爹回來怕是又要問責我,隻是這會來不及與公主和各位長輩道別,還望柳夫人代為傳達。”
說完也不管柳如煙再問,帶著翠微頭也不回地離開。
柳如煙總覺得不對,及至親衛放她進門給裴淮景送藥,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疑惑。
年年心細,看出了柳如煙心不在焉,撒嬌一般問道:“二嬸,你怎麼了,好像心裏堆了事一般,你說出來看看年年能不能幫你排解呀?”
柳如煙心思煩亂,沒注意她的自來熟,被她一問,勉強笑了笑:“不是我,是知意。”
裴淮景一愣,脫口而出:“她出什麼事了?”
柳如煙歎了口氣:“方才我送藥的時候,看見她在你房門口,我問她要不要一起進來,她卻說隻是來看看你有沒有醒,可我瞧著她那副樣子,分明是有心事的。”
“又讓我給長公主帶話,說來不及道別,要提前走了……”
“她要走?”裴淮景陡然色變,連湯藥都來不及喝,“娘親分明說要留她在府上住到廟會結束!”
柳如煙也是一怔,有些茫然道:“可是她剛跟我說,怕天黑回家怕父親苛責,急著趕回去……淮景,你做什麼,你傷勢那麼重怎麼能擅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