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沈知意,似是沒懂她話語中的意思。
銀環在一旁解釋道:“方才夫人生產的時候,老爺和老夫人都來過一趟,原是想要把夫人帶回家生產,隻是當時情況危急,夫人已經大出血,便沒能實現,後來……後來老夫人知道生的是女孩,就……”
“就走了是嗎?”
許煙聲音委頓了下來,有些自責道:“都是我沒本事,婆婆一心以為這胎是男孩,之前祈願祝禱了那麼久,如今這般叫她失望,都是我的錯。”
沈知意微微皺了皺眉,淡淡道:“許姑娘會因為自己孩子是女兒而不疼愛她嗎?”
許煙一愣,連忙搖頭:“自然不會,我身子不好,好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孩兒,自然會如珠如寶地待她,隻是……”
銀環擦了擦眼淚,說話有些傷感:“沈小姐,你不知我家夫人的難處,老夫人一心想要一個孫兒,當初知道我家夫人身子弱,媒婆說不適宜養兒子,便一心想著退親,若不是夫人與三少爺真心相愛,根本不能成親。婚後因著久久未孕,更是受盡磋磨,光站規矩,動不動就是一個時辰,三少爺在家還好些,若是不在家,那更是可勁折騰我家夫人!”
“好了,銀環!”
許煙皺著眉頭打斷銀環,“沒規沒矩,誰許你在外頭指點長輩的?”
她轉頭看向沈知意,笑容有些抱歉:“叫你看笑話了,銀環心疼我,說的話誇張了,婆婆待我還是好的,隻是她性子急,想要個孫兒想了那麼久,是我這個做兒媳的無能。”
瞧著她垂眸看向懷中孩子滿是母性溫柔,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這個孩子,恍惚間讓沈知意陡然想起自己的母親,當年母親也是身子單薄,生了自己之後,便傷了底子,再難產子,因而愈發讓父親厭惡。
“那你夫君呢,他在意嗎?”
前世對許煙的記憶隻有模糊的當場流產,未過多久也因為傷了氣血,英年早逝,鄭簡明記恨曹家,也以此作為掀翻曹家的第一個籌碼。
隻是卻不知道,她那位沒有存在感的丈夫,在其中又扮演什麼角色?
“他?他待我極好。”回憶起自己的丈夫,許煙有些含羞帶怯,垂著眸輕聲道:“他知道我體弱,原本不想叫我生孩子,是我執意要生,婆婆想讓他納妾延續香火,他也憂心委屈我,始終不願。”
沈知意有些發怔,“那……甚好,隻是今日瞧你婆婆那樣,怕是回去就要嚷著納妾了。”
“搬出去,不受你公婆管束就好。”
昭陽陡然插話打斷兩人的對話,許煙這才看清沈知意背後的昭陽,嚇得陡然變了臉色,下意識便要起身行禮:“長公主……”
“別動,你好好休息,不必拘禮。”
昭陽攔住許煙的動作,方才向兩人解釋道:“過些日子年節,要篩選一批官員外派視察,到時候把你夫君安插在裏頭,你隨行外判,你婆婆就管不到了,我記得鄭潛辦公勤懇,政績很好。”
許煙怎麼也想不到這般天大的好處竟然砸在自己頭上,登時對昭陽千恩萬謝。
顧及許煙才生完孩子,傷了元氣,幾人沒有說太多,就退出了房間,讓許煙好好休息。
曹迅還站在門口候著,一瞧見昭陽出來,連忙上前道:“長公主,我都安排妥當了,這邊也留人看著,務必保證許小姐修養好身子,再讓她回去。”
昭陽這才點了點頭,冷冷瞥了曹迅一眼,“若是叫我知道,許煙日後有任何不痛快,這筆賬本宮都算在你頭上!”
嚇得曹迅陡然變了臉,昭陽又轉頭吩咐了王神醫幾句,方才帶著沈知意出了門。
等到上了車,昭陽還未開口,沈知意先歪著腦袋笑了起來。
昭陽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你這丫頭,傻笑什麼?”
沈知意挑了挑眉,“我笑伯母當真是嘴硬心軟,這邊還嚇唬曹公子,要教訓他,那端卻又幫許姑娘的丈夫安插職位,您是想安撫好許姑娘,讓她不要太與曹公子計較吧?”
昭陽無奈地笑了一聲,“什麼都瞞不住你!怪道淮景在家常誇你冰雪聰慧,今日一見,當真是叫本宮另眼相看!”
不防備昭陽突然提及裴淮景,沈知意心頭一頓,脖頸一簇紅一下子爬上耳朵。
她下意識轉換話題,問道:“往日聽我祖父說鄭簡明鄭大人最是鐵麵無私,連在聖上麵前都直言敢諫,今日瞧著,他這位夫人似乎更是潑辣膽大。”
昭陽回憶起今日種種,也有些疲累地歎了口氣:“他夫人可是京裏出了名的不好惹!雖則出身平平,但對鄭簡明真心,鄭簡明早早高中,但性子剛烈,為官嚴苛,得罪了不少人,一直被同僚壓製著不能出頭,她陪著紮紮實實吃了好多年的苦,也是這些年鄭簡明政見卓著,提拔上來,幾個兒子也出人頭地,家裏方才過得好些。”
“鄭簡明是個軟硬不吃的硬茬子,他這夫人更是橫衝直撞,滿京城貴婦圈都退避三舍。”
沈知意聽著有些出神,半晌突然笑了笑:“那這鄭大人卻是個好人,難為為官清正,對糟糠之妻也這般真心,倒是不容易。”
昭陽聽出她話語中的弦外之音,不由有些心疼安撫道:“這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你放心,淮景對你必然也是百分百真心,但凡這小子敢有一點對你不好,我先幫你打他!”
沈知意撒嬌一般挽住昭陽的手臂,“怎麼會呢?有伯母這般教養,小裴將軍必然是謙恭有禮,待人和順,必然不會像那些薄情郎一般!”
昭陽被她哄得心頭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心疼道:“剛才那麼一耽擱,你臉上的傷都沒處理,還疼不疼?”
沈知意搖了搖頭,乖巧道:“沒事,小傷罷了,伯母不用擔心。”
正說話間,馬車便停在了平南公爵府,兩人剛被丫鬟攙扶著下車,管家便匆匆趕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公子受了重傷,如今正昏迷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