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隻要能活著

話音剛落,男人猛地站起身,匕首抵在了沈知意脖頸。

“你在耍我?”

他眼底的慌亂還未掩去,就鍍上了一層沾染了萬千血色的威脅,冰冷的刀鋒停在沈知意脖頸,似乎隻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奪走她的全部生機。

“如今我引走一條蠱蟲,已經打破你身體的平衡,讓你身體裏剩下的蠱蟲躁鬱不安,剩下幾天他們會因為害怕,在你身體裏瘋狂亂走,直到找到氣孔,鑽出去……”

沈知意笑得遊刃有餘:“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她太過坦蕩冷靜,半點沒有麵對死亡的驚慌,讓男人原本騰起的怒意宛如撞上了一團棉花,隻能又一點點按壓下去。

他勉強忍住殺人的衝動,冰冷著聲線質問道:“從剛才你就在算計我?你當真不怕死!”

“我怕不怕不重要,你怕就行。”

沈知意甚而還能盯著脖子上鋒利地威脅,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做個交易吧。”

男人冷笑一聲,似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就憑你?一個女子,有什麼資格與我談交易?”

沈知意半點沒被他的冷笑駭住,反嗆道:“有本事別求著女子救你性命,你當真以為普天之下,除了我還有誰能治好你的病嗎?”

她說得猖狂桀驁,滿是意氣風發地張揚,卻半點不叫人以為是大話,隻讓人覺得她似乎當真就有這般本事。

兩人無聲對峙良久,半晌男人終於收回匕首,冷聲道:“怎麼交易?”

沈知意心裏鬆了口氣,明白在這局博弈中,自己占據了上風,便也坦然道:“你體內還有十二條蠱蟲,我可以先用藥鎮壓住他們,叫他們不得亂動,不得繁衍,直到我把它們全部從你體內取出,隻是……”

“每隔三月取一條,取出一條,你就要幫我做一件事。”

“不行!”

男人斷然否決,死死盯著沈知意:“你胃口未免太大,讓我為你做十二件事,誰知道到時候你又有什麼歪主意?”

沈知意輕笑一聲,“怎麼,你的命都值不了十二件事嗎?”

“蠱蟲本就少見,你身體裏一次性出現了十二條,想來這些年,每到陰雨天你都會骨縫宛如萬千螞蟻亂爬,血肉脹痛,甚而有時發作起來,會痛到吐血,損傷五髒。”

眼見著男人表情露出被戳中心事的僵硬,沈知意隨意道:“若我是你,金銀珠寶都是身外之物,我隻要能活著。”

說完,沈知意便不在開口,隻靜靜垂著頭,等著男人的回答。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等到沈知意都快沒了耐心,男人終於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沈知意似是早已料定,這才抬頭問道:“方才給你取出了一條蠱蟲,換一個你的名字,不虧吧。”

男人沒有推諉,認真道:“呼延灼。”

呼延……

這姓特別得很,沈知意似乎隱隱記得上一世,自己曾經聽過這個不同尋常的姓氏,隻是這會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費了半天力氣,沈知意終究還是選擇放棄,隻叮囑道:“三月之後,南城城隍廟等我,我自有事情安排。”

呼延灼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想問我是什麼身份?”

“你會說嗎?”

“自然不會。”

“那我問什麼呢?”沈知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隻需知道,你內力深厚,武藝高強,可以幫我辦事就好。”

她朝著呼延灼攤開手:“給我一顆解藥。”

呼延灼方才想起來自己還給沈知意還有翠微喂了毒藥,趕緊從懷中掏出兩粒藥丸遞過去。

沈知意卻隻捏了一顆,看著呼延灼疑惑的表情,沈知意一邊給翠微喂藥,一邊隨口道:“我少時給師父試藥,早已百毒不侵,尋常毒藥更是對我毫無用處。”

等到翠微把手裏藥丸咽進去,沈知意方才放下她,起身詢問呼延灼:“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師父?大約十一二歲,眼睛有一顆痣。”

呼延灼隨口道:“在樹林見過,我嫌他聒噪,把他打暈扔在坑裏了。”

沈知意歎了口氣,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藥罐子,扔給呼延灼,叮囑道:“每日用一粒,足夠壓製到三個月之後,你來找我。”

呼延灼接過藥罐,仔細看了半晌,又打開罐子嗅了嗅,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倒了一粒在手心,服用了下去。

霎時,隻覺得一股暖流打通任督二脈,渾身皮膚都仿佛長開了一般,壓製住了原本躁動的恨不得蹦出胸口的心跳,困擾多年的疼痛陡然消散。

他有些驚異地看著沈知意,不由疑惑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京裏竟然有這般醫術高明的人物!”

沈知意懶得回答,卷著袖子,隨口道:“想上門滅我滿門嗎,突然問我什麼身份,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乖乖做事就好。”

呼延灼瞧出了眼前的女子看著輕描淡寫,說話也古靈精怪的很,然而骨子卻是一個極有手腕,善於洞察人心的人物,想在她這裏討便宜,怕不是最後又把自己賠了進去。

他朝著沈知意拱了拱手,“多謝姑娘相救,三月之後,城隍廟見。”

說完,他又猶如一陣風一般,滑進了長夜。

沈知意努力把翠微搬到榻上,看著呼延灼的身影陷入沉思,戎夷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是鎮國寺,呼延灼瞧著是一位數一數二的內功高手,這般王霸的武功,若不是受著蠱蟲壓製,怕是更厲害十倍百倍,突然在這裏出現。

他們到底是所求為何?

她隱隱在這死水微瀾的京城底下,窺探到了一些山雨欲來風滿樓,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沈知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起身,打算去後山小樹林瞧瞧空明師父。這天寒地凍,若是當真叫人在外麵睡一晚,怕是命都沒了。

她重又拎起翠微那盞燈籠,又用油燈點亮了裏頭的燈芯,方才舉著往小樹林去。

按照呼延灼描述,想來也不能把空明扔的太遠,她沿路注意著附近的坑洞,終於在一棵榕樹下看到了空明露出的一截僧袍衣角。

沈知意歎了口氣,隻能把燈籠暫時掛在樹上,伸手撥開壓在空明上頭的樹枝。在終於把上頭所有碎屑樹葉,露出空明熟悉的臉蛋時,沈知意臉色一僵,隻覺得渾身鮮血都被冰透。

空明大睜著眼,早已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