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猛地抬頭,瞧見裴淮景一馬當先,瞬息來到麵前,將自己擋在身後。
“聖上有旨,事關西南匪禍一案,流民帶回京城內獄徹查!”
裴淮景控住駿馬,拎住韁繩,隻朝著謝湛微微施了一禮:“勞煩殿下配合。”
眼見著方才還在自己掌控中的局麵,陡然變化,謝湛臉色霎時難看起來:“就算是內獄查案,那也是歸京護營管,什麼時候玄甲軍敢擅動京中大小事?”
裴淮景不卑不亢:“此事原係西南匪禍,並非尋常官案,殿下若是有何異議,可以回宮親自詢問聖上。”
“你是在恐嚇我,裴淮景?”
謝湛聲音低沉,身後京護營盡皆拿起武器,整裝待發,儼然一副要與裴淮景手下拚命的架勢。
裴淮景卻連眼風都未動,隻靜靜看著謝湛。
“奉旨辦案,殿下通融。”
窒息的沉默在場上停留良久,終於謝湛冷笑一聲,調轉馬頭:“你們倆夫妻可真有本事!”
說完縱馬而行,領著京護營飛馳而去。
等到謝湛的身影徹底消失,裴淮景向四周將士下令:“清點傷亡,軍醫救治傷者,剩下有能行動的,規整一處,押送京中內獄!”
沈知意心頭一塊大石終於放下,原本她還在想著,怎麼讓西南匪禍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傳入京城,如今裴淮景趕到,想來這些人的冤情也能上達天聽,更能保住性命了。
她鬆了口氣,高度緊繃的情緒一鬆,牽扯的舊傷又痛,身子無意識一晃,就被一個高大溫暖的身子接住。
“再折騰下去,你這傷怕是永遠好不了!”
聽出裴淮景語氣中一分責備,九分心疼,沈知意輕聲一笑,幹脆半倚著裴淮景身子,同他咬耳朵:“就是要好不了才好,得讓你永遠記著是為了你受的!”
果不其然,裴淮景耳朵瞬間紅了半邊,看也不敢看沈知意,一手護著沈知意站直身子,方才收回手,這會子看似場上忙忙碌碌,但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餘光一直在他倆身上遊蕩。
沈知意揉著手背的傷口,有些好奇:“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嗎?這邊京郊離得遠,隻有京護營看守,五皇子來了一朝趕盡殺絕,我還擔心消息傳不到聖上那裏!”
這話原是隨口一問,卻好像戳到了裴淮景什麼秘辛,他別著頭,隻不敢正視沈知意,含糊道:“天子腳下,到處都是信使眼線,此事事關西南匪禍,聖上當然會知道!”
沈知意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突然問道:“你派人跟蹤我?”
“不是,沒有,怎麼可能?”
方才還是麵對最受寵的皇子,依舊寵辱不驚,麵不改色的小將軍,這會子慌得恨不能抓耳撓腮,連跟沈知意對視都不敢。
沈知意心裏輕笑,說話卻是故意試探:“將軍急什麼,我不過是隨口一說,自然知道將軍日理萬機,軍務繁重,哪裏有空關心我這麼一個小姑娘?左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總以為將軍對我有些情誼,方才會照顧我……”
她越說頭越低,似是萬般委屈:“我都曉得的,不敢奢想那些……”
“也不是,也沒說你不能想,”裴淮景最看不得沈知意難受,手忙腳亂地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我沒有這麼意思,我就是,不是說你想錯了……”
“那……”
沈知意抬起頭,大眼睛摻著一層水色:“小裴將軍意思是我說對了?”
裴淮景不自然地撓撓頭:“不……哎,我是派人沿路跟著你,鎮國寺在京郊偏遠處,國公府又沒有靠譜的侍衛,萬一有什麼事……”
“所以知道遇上流民暴亂,將軍就迫不及待趕來救我?”
沈知意歪了歪頭,眼裏滿是俏皮,看的裴淮景方寸大亂:“順便而已,主要是西南匪禍事大,聖上一直不能安心……”
“那我不管!”
沈知意突然踮腳湊近裴淮景,在他耳邊輕聲道:“謝謝淮景哥哥!”
少女的聲音軟糯甜蜜,聽得裴淮景心頭發癢,隻覺得自己一路風塵仆仆從邊路軍營趕來,當真是算不得什麼。
這一幕郎才女貌,神仙眷侶,瞧著人人不無豔羨,唯獨江晚吟母女,恨得隻不能當場生吃了沈知意。
沈雨涵死死拽著帕子,眼裏怨毒幾乎可以淬成劍:“這賤人本事真大,哪裏學的狐媚本事,所有人都隻瞧著她!方才我好不容易得了些五皇子的青睞,又被她攪合了,我瞧她就是故意弄那些與眾不同來吸引男人!”
江晚吟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知道她手腕高明,就跟她多學學,你哪哪都比她好了千倍百倍,被這樣的鄉下丫頭壓了一頭,真替你丟人!”
兩人在這壓低聲音絮語,那邊沈嶺已經收起自己方才那副諂媚的樣子,撣了撣灰,抬頭挺胸,又是一副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模樣走到裴淮景麵前。
“淮景世侄,幾日不見,愈發卓爾不凡了!”
裴淮景因著之前幾樁事,對著這位國公爺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隻是畢竟顧及對方是長輩,恭敬行禮道:“拜見國公爺,晚輩失禮了!”
沈嶺擺了擺手,看著一旁直接側過臉,連一眼也欠奉的沈知意,心中愈發惱怒,說話也有些陰陽怪調:“隻是可惜世侄這般少年英傑,偏偏跟我這個不成器的女兒定了親,京中貴女萬千,多的是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唯獨我這個女兒,飛揚跋扈,一事無成,到底還是不在我身邊教養,弄成這個性子,叫世侄看笑話了!”
裴淮景皺了皺眉,下意識掃了身側沈知意一眼,隻見她玩著自己手背上的帕子,半點眼神也不願意浪費給沈嶺。
說到此處,沈嶺似是還不過癮,變本加厲道:“提起此事,我前兩日正想過要不要登門拜訪昭陽公主,再商議一下婚事。”
裴淮景一怔,心裏陡然有些不安,“國公爺的意思是?”
沈嶺哈哈大笑,拍了拍裴淮景的意思:“自然還是咱們兩家結親,隻是沈小姐,不隻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