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有一個朋友

兩位媽媽都同時放下了工作,在家裏陪著他。

他家裏的事情也被媒體挖了出來,因為寧媽媽是做經紀人的,在娛樂圈裏很多事情聽風就是雨。

很多他以前的同學站出來說,說寧閔以前就是一個討好型人格,在學校裏總是被人欺負,遭受過很多霸淩,但是家長都不管不顧。

她們被鋪天蓋地地罵,罵女同不該生孩子,導致孩子成長性格畸形,容易脆弱,因為缺乏父愛。

他很愧疚,他的存在讓媽媽被罵得那樣慘,他見過她們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她們分明在各自的領域都那麼出色。

為什麼要被罵成一個惡魔?

他覺得這個世界為什麼會是這樣的?那些在網上站出來說他被霸淩的人,就沒往他書包裏放過蛇蟲鼠蟻嗎?沒有在他上廁所的時候潑水嗎?

他們本身就是霸淩的一份子,可他們集體失憶了,成為了聲討霸淩的人。

他不敢上網,不敢出門,每天都窩在家裏,也不想吃藥,不想見醫生,他每天想著不如就這樣死了,死了,媽媽就解脫了。

她們可以回到自己事業的領域繼續發光發熱。

他這輩子能做什麼?讀書讀不好,總比別人蠢,他對每個人都露出笑容,他們還了一巴掌。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既幸運又有點倒黴,幸運是有很多人對他好的,但也有很多人對他懷有惡意。

甚至連綁架這樣的事情都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一直以為綁架是為了錢,直到有一天,他偷聽到寧媽媽打電話,寧媽媽當時猛地站起來,失聲道:“什麼?你懷疑綁架我兒子的人是冷明軒?有什麼證據嗎……拿不到實質證據?是綁匪死之前疑似供出了他?怎麼疑似?我馬上飛過來。”

他躡手躡腳地回了房中去,冷明軒,他知道。

他不是沒有爸爸的人,他有爸爸,他爸爸叫冷明軒。

他是寧媽媽的好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是發小,在國外做金融生意,媽媽當年說想要一個孩子,他二話不說,捐獻了給寧媽媽。

他見過爸爸的,但是他總是笑著說叫他冷叔叔就行。

冷叔叔對他很好,每一次從國外回來都給他買禮物,他得抑鬱症之後,冷叔叔也回來看望過他,還鼓勵他要好好地麵對生活。

他不相信冷叔叔會叫人綁架他。

冷叔叔看起來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是綁架他的壞人?

媽媽買了當天的機票飛了過去,幾天之後她帶著回來,和王媽媽在房中說話。

他躲在門外偷聽。

寧媽媽說找不到證據,冷明軒也否認。

“他說是遇到了一些經濟困難,但是已經貸到了款,他說他再禽獸也不可能拿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開玩笑,如果他需要錢,相信打電話問我借,我是願意借給他的,他何至於要這樣做?”

王媽媽說:“隻憑著綁匪臨死說了一個名字冷明軒,就說是他綁架了閔閔,警方也不會采信,而且他隻說了這麼一個名字,沒說他是綁匪,寧蘭,你覺得冷明軒會這樣做嗎?你和他自小認識,他是那樣的人嗎?”

寧媽媽聲音哽咽,“我不知道,我現在誰都不相信,閔月,我真的後悔把閔閔生下來,他來到這個世界,一直都在受欺負,我們沒能保護好他。”

“別亂說,他的病會好的,我們一家人都會好的,等把事業處理一下,我們帶他離開這裏,好不好?我們在別的地方隱姓埋名,沒人認識我們,不會再有人罵我們,不會再有人欺負閔閔。”

寧閔沒聽下去了。

他回屋之後,靜靜地坐在床上,媽媽並非沒有保護好他,隻是他太笨了,太笨了。

如果是一個聰明的小孩,媽媽一定不用這樣辛苦。

那天晚上,他把一個月量的米氮平吞下了,用信箋寫下了一句對不起,便靜靜地躺在了床上。

他以為自己會死的,但是很快就被梁媽發現了。

他被送到醫院催吐,洗胃,一切都來得及,他沒事。

他在醫院的精神心理科裏住了三個月。

第二個月的時候,來了一個姑娘,那姑娘長得很好看,但是精神萎靡,不愛說話,誰跟她說話她都不搭理。

他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叫陳絮。

因為護士每一次送藥過來都會喊一聲名字。

他發現陳絮不吃藥,每一次護士剛走,她就把藥扔到了床頭的垃圾袋裏。

他有一次側頭去看,陳絮惡狠狠地對他說了第一句話,“你如果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他不說,隻是把頭偏了回去,不搭理她。

事實上,他也不想搭理任何人,不想管任何的事,也不想再對任何人笑,笑是很難的事,他一點都不想笑了。

隻有媽媽來的時候他才會笑,媽媽每天都來,陪伴他很久。

有一天,陳絮在媽媽走後,嗤笑了一聲,“媽寶男。”

他很愕然地轉頭去看她,“你什麼意思?”

“我說你,媽寶男。”她眼裏始終是透著惡意的。

寧閔不生氣,隻是不搭理她。

或許是因為他的不搭理,所以陳絮有時候會過來搶他的水果,媽媽給他買了很多名貴的水果,她當著他的麵就吃了起來,吃了還說一點都不好吃,但是吃了資本家的東西她就高興。

寧閔真的不想搭理她,她說的話和網上那些惡言惡意完全一樣。

但是,有一天晚上,半夜了,她在被窩裏哭起來。

那哭泣的聲音悶悶的,病房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但那個人吃了安眠藥就睡,那晚,他的安眠藥掉在地上了,他撿起來沒吃,扔到了垃圾袋裏。

所以,他能聽到陳絮在哭。

那種悶在被窩裏的哭聲,讓他聽得心裏難受,他好多次也試過這樣哭的。

所以,他起身給陳絮倒了一杯熱水,說:“哭完之後用熱水熏一下鼻子,就不會不通氣了。”

陳絮在被窩裏好久都沒動,最後她掀開被子,拿起熱水喝了起來。

經過那一次,他們之間似乎沒那麼劍拔弩張。

偶爾會說說話。

又經過了十幾天,他們似乎成了朋友,他們會說自己遭遇過的事,原來陳絮也是被校園暴力導致抑鬱的。

同病相憐的遭遇,讓他對這個女孩產生了一點共鳴。

他們加了聯係方式,有時候分明就各自在病床上,但他們都會用社交軟件聊天,她有好多表情包,有些很可愛,有些很搞笑。

他出院那天,陳絮給他發了一個笑臉,讓他好好生活,等她出院了去找他。

他出院之後還經常和陳絮在網上聊天,他逐漸變得開心起來。

陳絮出院之後果然來找他出去玩了,但是寧媽媽跟在他們的身邊,陳絮身邊也跟著一位哥哥。

他出院之前,都沒見過陳絮的哥哥去看望她。

寧媽媽問了陳絮哥哥一些事情,原來陳絮家裏還有一個殘疾的媽媽,陳絮哥哥需要在家裏照顧媽媽,所以才沒有到醫院裏去照顧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