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東家帶著人去了醉春樓,叫了李媽媽在賬房裏說話。
聽東家問起夏夏,李媽媽說:“東家,這位夏夏賣掉了,一百兩銀子。”
吳東家愕然,“什麼?一百兩銀子?我們醉春樓的姑娘什麼時候便宜成這樣了?”
李媽媽笑著說:“東家,一百兩雖說是少了點,但是咱們跟綢緞莊李東家也算是打了關係,他承諾以後咱們家姑娘的綢緞若從他處買的話,可以給咱便宜一成半,咱們幾家秦樓,每年花費綢緞銀子不是少數目,而且夏夏容色褪去,還挑著客人來接,加上她在醉春樓年份長,容易煽動姑娘們反我,再說啊,這些年她也為醉春樓賺了不少銀子,臨了賣個一百兩銀子,再跟李東家結交,算物盡其用了。”
吳東家便好奇了,“這一百兩贖身銀子,她自己拿不出來麼?”
李媽媽嗤笑,“她以前有個恩客叫明三爺,明三爺早些日子不是病得快死了麼?她便托人去找神醫,說是給明三爺治病的,結果銀子全部被騙光了,她死要麵子,便對大家說銀子被偷掉了,以至於她連一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不能給自己贖身。”
吳東家明白了,“怪不得明四娘說想要買醉春樓,莫非是因為夏夏?那明三爺對夏夏很好麼?明家不缺銀子,為什麼不給夏夏贖身呢?”
“問過了姑娘們,說是夏夏不願意贖身出去。”
“那魏侯爺呢?魏侯爺說是喜歡喝夏夏的雪泡梅花酒,他也常來?”
“聽聞是。”
今日明四娘和魏侯爺一同出馬,說是為了醉春樓,但實則是為了夏夏。
如果吳東家連這點都沒看清楚,那他這些年的生意也白做了。
但夏夏卻被發賣了,他們難道不知道?
魏侯爺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他鮮少混跡商界圈子。
可明四娘不可能不知道,尤其她想要買醉春樓,肯定事先調查過一番的。
可今日他們的態度,是想買還是不想買呢?亦或是有別的意思?
想到這裏,他立刻吩咐仆從,“去打聽一下,買了夏夏的那位李東家,待夏夏如何?”
仆從得令,急忙便出門去了。
等待仆從回來的期間,吳東家讓李媽媽把所有的姑娘都叫過來。
醉春樓如今總共接客的姑娘有三十多人,丫鬟和雜役小龜蛋加起來過百人。
醉春樓的開銷是很大的,但是賬麵確實不好看。
吳東家看著這些姑娘們,容色倒是不錯的,其中有幾個上乘,若好好運營的話,怎麼會賺不到大錢?
“怪以前的媽媽對她們寬容,她們想接客便接客,不想接客就找借口不接,”李媽媽解釋,“哪家都沒有這個的規矩,做我們這行的,不能心慈。”
一個叫嬋娟的姑娘哼了一聲說:“李媽媽這話說得,活像奴家們沒有給東家賺錢似的,而且,也沒有動輒不接客,隻有不適時,才會跟媽媽告假,陳媽媽待我們好,我們心裏清楚,倒是李媽媽一來,就發賣了人,真真讓人心寒啊。”
李媽媽沒搭理她,隻對吳東家說:“瞧,全部都是這樣的,說一句,頂十句,這般桀驁不馴,隻能用重典。”
吳東家微微頜首,他不在乎姑娘委屈不委屈,她們委屈,能為他賺到銀子就行。
眼見這些姑娘著實是被陳媽媽養出了氣性,難以管教,他也不高興,淡淡地道:“全部都下去吧!”
姑娘們也沒再說什麼,她們心裏也都清楚明白,李媽媽這樣做,東家必定是允許的,甚至有可能是東家授意的。
過了半個時辰,仆從回來了,慌慌張張地進門的,“東家,昨天李家被人闖門搶走了夏夏姑娘,而且打傷了很多人,那李東家慘啊,連那東西都被削了,如今成了老公公,再不能人道了。”
“什麼?”吳東家頓時站起來,“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是誰,說是沒看清楚,李家的人說起因是夏夏姑娘,還揚言要來找醉春樓的麻煩呢。”
李媽媽急道:“找醉春樓的麻煩?這與醉春樓何關?人是他自己買回去的。”
“那夏夏姑娘,聽聞說是被折騰了一晚上,那人把她帶走的時候,她滿身都是傷。”
吳東家一聽心都涼了半截,立刻就想到是魏侯爺了。
怪不得說買醉春樓的時候,說了不賣,他們就立刻不問,這是打著先君子後小人的策略,接下來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呢。
又怪不得今日離開商號的時候,魏侯爺淡淡地說了句隻是喜歡夏夏的雪泡梅花酒,這是在點他,也是在撂話給他。
想到這裏,他頓時覺得醉春樓是燙手山芋。
得罪了魏侯爺和明四娘,他以後在京中可不好混,魏侯爺與蕭王府來往甚密,之前也是他帶著陛下去工場製造武器的,這人是朝中新貴,得罪不起。
他頓時著急氣燥起來,衝李媽媽斥道:“好端端的,你賣了做什麼?還一百兩銀子賤賣。”
李媽媽不免委屈,“東家,方才您也沒意見的。”
吳東家急得站起來焦灼踱步,“那你也賣個好人家,賣給一個老翁,還是個……”一聽到說遍體鱗傷,吳東家大概也知道夏夏遭遇了什麼,有些老頭那方麵不行了,就會變著法折磨人。
魏侯爺和明四娘哪裏是買什麼醉春樓?分明是替夏夏出氣來了,而且,還要他這位東家,親自替夏夏出氣。
“東家,我也不知道那李老爺竟是這樣禽獸的人,把我們姑娘贖身出去,卻這般糟踐。”
吳東家逼著她問,“你不知道?你在這行當裏這麼多年,各家混跡於風月場所的人,你能不了解?哪個秦樓,姑娘贖身了,當媽媽的不是當嫁女兒一樣的?你是怎麼做的?你是賤賣,我估計那夏夏是不願意的,是綁走的?”
李媽媽一時臉色發白,不敢做聲。
看她神色,吳東家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一巴掌劈在她滿是脂粉的臉上,“我們這行當,有過這樣的事嗎?傳了出去,我吳春覽還能在京城做生意嗎?”
那李媽媽挨了一巴掌,心裏頭十分委屈,卻也不敢做聲,這吳東家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沒事的時候笑麵虎,真發了氣,那是恨不得要人命的。
比這還髒的事情,他吳東家也沒少幹啊,好多姑娘,不也是被他逼來的麼?更陰鷙損天理的事他都做過,這會兒倒嫌棄賣個姑娘手段不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