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起溫素山時候眼底浮起一點溫柔,皇後若不是一直望著他,幾乎要忽視這細微的變化。
皇後忍不住問道:“你一直沒成親,是與她有關,對嗎?”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戰無情,軍中的弟兄尤其感興趣,樊將軍就來問過三四次。
他隻以一句不想成親回應了過去,沒有過多的解釋。
但今天或許是貴太妃在,貴太妃對於戰家的兒郎而言,是有特殊意義的。
他猶豫了一下,道:“微臣不成親的原因有她,也有別的,我戰家沒落,且我因一些舊事不被家族認可,外頭也還有隱患,若娶妻生子唯恐顧及不來,連累他們被迫害,這是原因之一。”
“第二個原因,”他垂下眸子,掩住那一點淒苦,“我心有所屬,縱然她已經成親生子,我依舊沒有放下,既然心裏有一個人,就不想害另外一個女子,我記得她曾經與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女子一生其實沒有什麼指望,做不了大事,隻能困於內宅,因此女子一生有三願,一願娘家父母安康,二願夫婿心頭隻有她,三願兒女平安懂事,我心裏有她,自然做不到把心托付給另外一個女子,對人家不公平,隻當做養育兒女的工具,實非我男兒所為。”
他聲音越發地輕了,“自然,自然……也是因為我見過最好的女子,別的我也沒瞧上。”
一席話,說都貴太妃與皇後心頭百轉千回,若天下男兒都像戰無情,女子的悲劇會少很多很多。
戰家是有好兒郎的,戰無疑,戰無情都是,可惜一個英雄短命,一個時運不濟。
皇後忍住淚水,還是要告訴他實情,“將軍這番話讓身為女子的我倍感欣慰,也願天下男兒多一些像將軍這樣想法的人。”
她清清嗓子,道:“我不知道溫世金跟你說的是誰,但一定不是溫素山,溫素山不是嫁到望州去,而是嫁給了吉州的一名商人。”
戰無情詫異,“嫁給了商人?”
隨即,他又搖頭說:“商人也好,商人也不盡是奸詐狡猾之徒,對她好就成。”
他想到皇後方才說害了他與溫姑娘一生,猛地看著皇後,“那人待她不好,是嗎?”
皇後眼底浮起了淚意,“不好,很不好。”
戰無情心頭一窒,猛地跪下,“皇後娘娘,還請告知微臣,她如今怎麼樣?”
皇後說:“你傷了腿臥床時,溫家退了親事,且很快就把她嫁給了吉州的一名商人叫梁周天,溫家與梁周天或是有些交易,梁周天為溫家花了一筆銀子,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因而遷怒於溫素山……”
戰無情麵容一冷,“遷怒於小素?不斷納妾冷落她?”
皇後哽住喉嚨,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或許你不知道,她曾在溫家退親時以自盡相逼未遂,溫大人告訴她戰家出了大事,隻要她嫁給吉州商人,溫家會出手幫戰家度過難關,她嫁了。”
“什麼?”戰無情駭然。
“梁周天用最粗暴的方式對待她,謾罵,辱打,溫素山不堪忍受,幾度想要自盡了結,侍女明月告訴她,戰將軍已經知道她的情況,讓她忍耐,戰將軍一定會去救她的……”
戰無情胸口起伏,聲音突兀地尖銳起來,“我不知道這事。”
“是的,這個謊言到明月離世,她才知道。”
“那她現在……”戰無情額頭青筋顯起,“她現在可還……”
沒敢問出口,沒敢!
“她還活著,但是全身上下數不清的傷痕,早沒了人樣,雙足也被削了。”
“我去見她,我要去見她!”戰無情磕了一個頭,淚水落在金磚上,支撐著身子的雙手在顫抖,“求娘娘告知我,我去見她,我要殺了那個梁周天。”
皇後也忍不住潸然淚下,“本宮命人把她帶回了京城,蕭王妃給她醫治,現在生命無礙,但剛接回京城的時候,就差一步進了鬼門關,戰將軍,她原說想見你的,但後來又怕連累你,說不見了,蕭王妃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你,但本宮認為,你應該要知道的。”
戰無情想起殿下最近見他,好幾次欲言又止的,他還疑惑著是什麼事,想不到竟是殿下知道了小素的事。
“娘娘,她在哪裏?微臣要見她。”戰無情急問道。
皇後歎息,“你去找蕭王妃,她會派人帶你去的。”
戰無情立刻拱手:“微臣告退!”
他幾乎是疾跑出去的。
皇後掩麵,痛哭失聲。
貴太妃走過去抱著她,輕輕地安撫著,“一切和你沒有關係,別自責,是惡人太狼心狗肺。”
皇後忍住眼淚,"我隻恨自己當初愚蠢,害了自己,還害了別人。"
“誰能想到人心能有這麼惡?”貴太妃滿眼的淚意,想起自己,她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
她曾失摯愛,但太上皇給了她一份真心,也給了她代替戰無疑報效國家的機會。
錦書不知道皇後把溫素山的情況告知了戰無情,戰無情闖入蕭乾居,被紫衣衛攔住的時候,她聽到了戰無情跪地哭求的聲音,“求王妃帶我去見溫素山!”
錦書快步出來,對紫衣說:“先去一趟,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準備好了再稟我,我帶戰將軍過去。”
紫衣得令,迅速而去。
戰無情站起來轉身就想跟著紫衣跑,錦書喝住了他,“戰將軍留步,我有些話要先對你說。”
戰無情腳步沒有半點猶豫,甚至是跑了起來。
辛夷閃過去把他攔下,“她叫你留下,你不聽她的要倒黴。”
戰無情隻得轉身,走了回去,“王妃,末將想要見她,迫不及待。”
錦書說:“去側廳等我,我先跟你說說她的傷勢,也給她一個心理準備,你貿貿然闖過去,會嚇著她的,她現在不經嚇。”
她看著辛夷,“帶他去側廳。”
辛夷不由分說地扭著戰無情的手臂拖過去,力度之大,戰無情無法反抗,隻得乖乖跟她去,隻是一顆心怎麼都沒辦法平靜下來。
錦書先換了一身衣裳,等紫衣稟報之後,親自帶他過去,她必須在場看著,就怕有什麼突發情況要及時施救。
她知道是皇後說的,但不怪皇後,她也很想告知戰無情,可溫素山說了不見,她如果違反溫素山意願,也有違職業道德。
但皇後說了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