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給溫素山的眼睛蒙上一層白布,她很乖巧地配合,或者說,她也沒有一點力氣反抗掙紮。
錦書叫辛夷給她抽血檢查,再掃描。
情況如她所料,白細胞很高,體溫三十九度。
“雙足那塊我要重新清創,還有別的傷口也要重新清創,你給她做全麻,她大約160高,體重……”
辛夷接話,“159cm,體重七十斤,她有嚴重的營養不良。”
“人渣!”錦書頓了頓之後,罵了一句。
接下來,一人一機沒說一句話,在為溫素山清創,有些傷口見了骨,有些是皮肉被削了,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到現在的。
清創完畢之後,辛夷收拾著東西,機器人的情緒有些不好,“我覺得我剛剛在縫補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
錦書心裏頭草了個蛋,她也有這樣的錯覺。
溫素山身上真是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了,麻醉前看她的眼神,給人一種活著與死去都無所謂的感覺。
錦書幫袍子覆蓋在她身上,遮蔽了滿目瘡痍的傷痕,沉默了一會兒對辛夷說:“你在這裏等她麻醉醒來,我出去找星芒說說話。”
"我守著她掛水。"辛夷說。
星芒和皇後就在小偏廳坐著,見她出來兩人連忙站起來,皇後顫聲問道:“她怎麼樣?”
方才錦書說她還沒撿回一條命,皇後一顆心都懸到嗓子眼上。
錦書說:“她情況很不好,嚴重的營養不良,外傷感染很嚴重,需要慢慢治療,慢慢養著。”
“我救她出來的時候,她真的是……看著就快死了,我給她服了好幾顆丹藥才穩住氣息,然後帶她去找大夫,大夫也不願意治,說將死之人沒什麼好必要治。”
錦書知道星芒隨身攜帶的丹藥都十分名貴,是救急危用的,也就是說,星芒如果去遲一些,溫素山就沒了。
她和皇後坐在一起,聽星芒說她所調查出來的事。
星芒先說了一句,“畢竟過去了很多年,調查所得可能與事實有所出入,但應該不大的。”
戰無情與溫素山有緣分,他們的母親同時懷孕,也在同日生產,所以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更巧的是,連時辰都是在同一個時辰內,隻不過戰無情早出來。
鄰居,又同朝為官,兩家來往甚密,覺得這是天定的緣分,便替他們定下了婚事。
在他們漸漸長大的當年,溫大人任大理寺少卿,而當年他的上司大理寺卿就是老魏公。
戰家當時也風光,因為他們家出了一位戰無疑大將軍。
溫府與戰府相隔一條巷子,兩家來往得比較好,而當時的魏國公府也沒有像如今這般如日中天,但因為老魏公的部署也在漸漸走著上坡路。
魏國公府早期的家風好,不管嫡出庶出都一視同仁,外室子除外,老魏公善用輿論,順勢打造名聲,魏國公府賢名遠播,漸漸地門庭若市。
這樣的時代背景,加上魏家的有心籌謀,似乎對這對少年人沒什麼影響。
可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老溫大人是老魏公的下屬官員,加上魏國公府賢名擴開,溫家與魏家的步調漸漸地就一致了。
反觀,戰家這邊卻因為戰無疑的犧牲到達一個巔峰之後,不可避免地走向式微。
戰無情是習武之人,當了皇家侍衛,被派到皇家別院雲清湖當差,等曆練幾年再托點關係進禁軍,也算是有不錯的前程。
而且,兩家也在籌備婚事,打算給他們完婚。
成了親之後生兩個娃娃,事業也進入上升期,拚搏些年再晉升,這對青梅竹馬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但意外發生了,戰無情當值的時候救了一個人,徹底改變了他和溫素山的命運。
魏側妃的怒火是悄無聲息地襲來,一切都沒放在明麵上,卻又讓人知道這裏頭的暗湧。
老溫大人最是明白,因為他已經和老魏公走上同一條路,老魏公的部署他清楚得很,是要扶持魏側妃當上王妃,從而是太子妃,再到皇後。
戰無情救了當時的王妃,打碎了魏家的計劃,怎能輕饒?
戰家沒有任何的能力與魏國公府抗衡,更不要說魏國公府還有漢王相助。
報複展開,戰無情先是被趕出雲清湖,繼而被打斷了腿,老溫大人知道這隻是開始。
所以,他立馬就表明態度退親,與戰家斷絕關係。
這件事情當時兩家鬧得還是比較大,但是戰無情當時斷腿臥床,並未能直接參與,甚至都不知道溫素山為他自盡過。
等他重新可以站起來,也成了跛腳的殘疾人,可漢王與魏國公府的刁難還在繼續,家裏人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紛紛埋怨他多管閑事,害了全族。
他拖著殘腿到了溫府,想解釋此事,但是他連溫家的大門都進不了,直接告訴他姑娘已經嫁人,把他打了出去。
未婚妻另嫁,親人離棄,外有惡棍持續的針對,幾乎把戰無情逼上了絕路。
沒人知道那個時候戰無情心裏有多難受,但根據星芒調查時問戰府的老人,得知他一直在打聽溫素山嫁往何處,夫君是什麼人。
隻是那個時候沒人會告訴他,因為溫家也是倉促把溫素山遠嫁,甚至都沒在京中辦過酒席,外人不知,溫府不說,他不可能打聽得到。
而且,溫老大人在這時候忽然因病退出官場,一家人搬離京城。
那位打壓到泥潭裏的少年沒有自暴自棄,而是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從軍,而且是募兵的時候自己去報名的。
一年不收,第二年再去,或許他知道隻有從軍這條路能保住性命,漢王的手伸不到軍中去。
他在軍中是拚命三郎,努力地往上攀爬,他未必想要建功立業,隻是這樣玩命才能忽視世界待他的刻薄。
至於溫素山這邊,遭遇就更慘了。
梁周天是個人渣瘋子,戾氣很重,且善於掩飾,當日求娶的時候說得多好,把溫家全部人都騙了過去。
但得不到溫家的幫助之後,他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溫素山的身上。
娶高門而無助用,他社會身份低於溫素山,便專門用誅心的方式來虐待她。
做生意要看官衙臉色,他惱恨官場的人,虐待溫素山能讓他獲得爽感。
毒打謾罵是家常便飯,伴隨而來的是各種羞辱,他用他的拳頭和惡毒的語言貶低溫素山的自尊,讓她覺得自己連條狗都不如。
而那個婚前為未婚夫自盡的溫素山,在嫁人之後反而沒有求死,而是努力求生,多大的屈辱她都忍下,多狠戾的拳腳默默承受。
直到最後梁周天生意失敗,她被削了雙足,拘在暗室過上暗無天日的生活,終究是把這頑強的女子磨得沒了求生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