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漢回去之後,想都沒想,做了一些幹糧,揣上家裏頭的一百個銅板,帶著娃出發去京城找那位敏先生去了。
兩個人,四條腿,幹糧到第三天就造完了。
在破廟裏頭避雨,在小溪裏頭捉了幾條魚,也算是見了點葷腥。
烤了魚,金老漢不禁斥責孫子,“你不要喂它了,它都快死了。”
金娃抱著那奄奄一息的小貓,往邊上一藏,“爺,我不喂了,你不能扔了小黃。”
“現在不扔,但如果死了,我們是不能帶著它上路的。”金老漢瞧了一眼那小貓,像一塊用了許久的小破布,沒一點氣息的樣子。
“小黃不會死的。”金娃篤定地說。
小黃是昨天撿的,就剩一口氣,瘦弱得沒有一點重量。
本以為熬不過昨晚,殊不知今日還有氣。
這場雨一直下到傍晚,祖孫兩人決定在破廟多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再啟程。
天氣開始熱了,加上今日下雨,外頭潮濕,晚上破廟裏的蚊子多了起來。
老漢是被蚊子叮咬慣了,皮糙肉厚無所謂,但孫子細皮白肉的,舍不得他被蚊子咬,便沒睡覺給他驅趕蚊子。
他抽走了一根柴,外頭的樹枝是濕的,不能再少,破廟裏頭沒幾根了。
不知道明日是否會再下雨,若下雨還是趕不了路。
他瞥了一眼那塊小破布,似乎是沒了呼吸。
他伸手提起來,晃了晃,果真是沒一點動靜了,死了?
他歎氣,這年頭連貓都活不下去了。
怕孫子明日起來瞧見傷心,他便提著出去,用隨身攜帶的鐮刀挖了個坑,要把小貓給埋了。
這貓攏共也不知道有沒有半斤重,那麼瘦,全身除了貓就是一把細骨。
把貓埋了之後,他便回破廟去繼續趕蚊子,這連日趕路著實也很累,眼皮抬不起來,便也躺下來睡一會兒。
第二天,天氣放晴,祖孫便要繼續趕路。
金娃在收拾東西,把小貓抱起來放在懷中,道:“一會兒我們買饅頭,我給小黃吃饅頭。”
金老漢猛地轉過身來,震駭地看著他懷中的小貓。
不是埋了嗎?
昨晚不是埋了嗎?
他丟下東西拿著鐮刀跑出去,尋找昨晚挖的坑,就在破廟門前不遠,他記得的。
但是,那本來挖過的地方,如今卻覆蓋著殘葉,仿佛是沒動過一樣。
見鬼了?
還見了個貓鬼?
“爺,怎麼了?”金娃跟著出去,見爺爺瞳孔都快碎裂了,便問道。
老漢梗了好久,才擠出一句話,“這貓,還沒死嗎?”
“沒死啊,你看,還是暖的。”
金娃把貓遞過去,想要給爺爺看清楚,老漢嚇得一個箭步退後,連連說:“扔了,扔了!”
金娃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爺,就是一隻貓,你怕什麼啊?”
老漢吞了唾沫,是啊,就是一隻貓,怕什麼啊?他這輩子還有什麼好怕的?
莫不是自己昨晚睡著了,埋貓隻是一個夢?
應該是的,年紀大了是要糊塗的。
而且,鬼也沒什麼好怕的,人鬼都不怕,貓鬼更不值得怕的。
他回了破廟,收拾東西道:“我們要抓緊啟程,要是能蹭上牛車,咱就少走很多路了。”
“那走吧。”金娃幫忙背包袱,把貓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貓瞧著沒什麼氣息的,卻也在肩膀上趴得穩穩當當。
京城蕭王府。
又下雨了。
是暴雨。
入夏之後,各地都報了暴雨的情況。
錦書又去了一次暢慶園,與劉大安辛夷再調了一個治療方案,但太上皇的情況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情況依舊是不容樂觀。
倒是貴太妃那邊,連續用了七八天的球蛋白,皮膚肉眼可見沒這麼黃了,原先的水腫,也有消退。
顯然是肝功能並非全部喪失,腎髒也有輕微進展。
居大夫也開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和錦書的藥算是中西合璧。
錦書是看過藥性的,效果且不論,但從中醫理論上看,對病情是有幫助。
現如今,太上皇基本是靠著自己的意誌力在支撐。
他每天都堅持要和貴太妃說上兩句話。
第一句,“你怎麼樣?”
第二句,“孤還好。”
基本是這兩句,偶爾能多說一個字,“撐!”
撐這個字是從牙縫裏頭擠出來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暢慶園這天,來了一個人,正確說來,是一群人。
是當今的皇太後。
但禁軍把皇太後攔在了外頭,事情鬧大了。
她今日來,也不全因自己想來,是皇帝說太上皇在暢慶園陪伴貴太妃養病,讓她過來探望探望。
她本不想來,但也想看看老賤人死成啥樣了,便半推半就帶著一眾宮婢太監過來。
還帶來了許多禦藥房的名貴藥材。
那麼大的暴雨,她親自過來結果卻被禁軍攔在了外頭。
她是堂堂太後之尊,來到暢慶園太上皇尚沒說什麼,這些個混賬卻先把她給攔下了。
當即,忘記了自己是來探病的,大發雷霆,叫宮婢太監衝進去,否則便要回去調禁軍。
寶公公和漠南尊長聞言,不禁麵容微變。
因為,太後不會無緣無故來,估計是陛下叫她來的。
在暢慶園已經半個月多了,陛下多疑,不可能不派人探探的。
太上皇如今昏昏沉沉,當然不可能讓人看見的。
這事如何定奪方是穩妥的?
漠南尊長想了想,當即吩咐下去,“請貴太妃到穆芳齋的廂房裏頭躺著,把太後請過去,然後叫貴太妃與她說幾句話。”
寶公公道:“這能行嗎?就怕她想去看望太上皇。”
太後不可怕,但太後身邊是有人精的,這一次帶了這麼多人來,裏頭就沒陛下的眼線嗎?不可能。
漠南尊長果斷地道:“貴太妃會有法子應付她的。”
寶公公想想也是,這麼多年,貴太妃其實一直都壓製著太後的。
“你去安排,貧道親自出去迎接。”
寶公公忙奔回去,稟報了情況,好在太上皇是昏睡著,並沒聽到。
滿姑姑先吩咐人去穆芳齋收拾床鋪,然後親自背著貴太妃過去。
辛夷強烈反對,病重之人,怎能背來背去的?
外頭還下著暴雨呢,淋了雨加重病情就麻煩。
沒人能說服辛夷的。
除了總司和總司的命令。
在她強行阻攔的時候,劉大安說了一句,“這是總司的吩咐。”
辛夷當即就撤了手,道:“那去吧。”
既然是總司的命令,有什麼後果自然也有總司擔責,扣不了她的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