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箐箐忽然歎息一句,“說起小報上的故事,不知道那丫鬟得知自己瞧不上的秀才,如今成了大員,是否會後悔呢?”
於星芒哼道:“後悔?隻怕腸子都悔青了。”
“那丫鬟不知道後來嫁給了誰人呢?或許也飛黃騰達了也說不準的。”
“那可不一定啊,丫鬟顯然是沒眼光的,既然沒眼光大概也不可能挑選到好的夫婿,現在不定有多落魄呢。”
冷箐箐看著錦書,“這故事是郭先生寫的麼?郭先生為何不寫丫鬟如今的境況呢?這是真實的故事吧?”
大家都看向錦書,眼底充滿期望,因為一個完整的故事,應該是要把反派的後續寫出來。
至少,要讓大家知道那有眼無珠的丫鬟是否後悔了。
唯有她追悔莫及,才能大快人心,才算一個完整的故事。
錦書笑著說:“丫鬟是否後悔,我怎麼知道呢?我也不是那丫鬟。”
於星芒湊頭過去,眼底興奮,“如此說來,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南陵小報往日也沒有編造故事,這一定是真的,對不對?那位書生是誰?那丫鬟又是誰?”
大長公主笑著罵了一句,“不過是話本故事,怎麼是真發生的?不許纏著王妃。”
“祖母,不是話本故事,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於星芒過去搖著錦書的手臂,“是誰?你快說說嘛。”
冷箐箐也伸長好奇的脖子,道:“對啊,小嬸母快說嘛,我也想知道。”
“對啊,我們也想知道。”
“蕭王妃快說,我們絕對不會往外說的。”
如意渾身忍不住地發抖,她不要,不要被所有人恥笑,輕蔑地恥笑。
她用了二十幾年的努力,才爬到今日的位置,雖然不高,雖然隻是妾,但她努力讓人忘記了她曾經隻是一個丫鬟的身份。
現在無人會記得她是一個丫鬟出身,包括漢王府裏好多人都不會再提。
她也終於意識到,今日蕭王妃請她來,不是因為她已經是如意夫人,是因為要羞辱她。
這一定是皇後授意的,她說過一切隻是開始。
宮裏的戒尺掌嘴,打落了她的門牙,真的隻是開始。
皇後是要誅心。
錦書淡淡掃了如意一眼之後,笑著對起哄的人說:“別問了,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這是一個真實發生過的事,那位官員也在職。”
“噢,竟然是真的,到底是誰啊?”
“大家快猜,快些猜猜。”
興奮的光芒在每一個人的眼底燃燒,或許是有猜測到一些官員,但是沒人敢說出來。
因為,那些大人的夫人就在現場啊。
唉,或許自己是猜對了,但是沒辦法說出口啊。
這心貓撓似的,難受,難受極了。
如意心驚膽戰了一會兒,見蕭王妃沒有說下去,她的心才緩緩地放下。
是啊,這與當朝二品大員有關的舊事,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蕭王妃如果懂得做人,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她隻要不說,就沒人猜到她就是那個丫鬟。
“大家不要猜了。”鄧夫人忽然說話了,她笑盈盈地望著蕭王妃,“王妃是知道的,對嗎?我也知道。”
錦書愕然,她要說出來?
“鄧夫人知道?那你快說啊。”寧王妃竟然站起來,跺腳催促,親王妃的儀態盡失了。
八卦之心,如熊熊烈火啊。
“鄧夫人快說,那丫鬟是誰?”
鄧夫人壓了壓發髻,手中捏著帕子,語出驚人,“丫鬟是誰我不知道,但那沒出息的窮酸秀才,姓鄧,是我家相公。”
抽氣聲此起彼伏,一時花廳裏靜得隻剩下抽氣聲了。
竟然是鄧大人!
天啊,竟然是鄧大人!
那丫鬟是多有眼無珠啊。
大家驚歎過後,更加想知道那丫鬟是誰了。
沒人注意到如意。
因為如意進了花廳之後沒有說過一句話,且坐的位置很偏僻。
沒人留意到她,除了漢王妃。
漢王妃看到她臉色發白,渾身顫抖,額頭的汗水把頭發都打濕掉,仿佛是從大水裏頭撈出來似的。
她太了解如意這個賤人了。
她臉皮厚,無恥,冷毒,尤其愛看別人的笑話。
她自己就是一個笑話,但她喜歡看別人的笑話,對人落井下石。
所以,按照她以往的死性,會和大家一起追著猜測那丫鬟到底是誰。
但她怕成了這個樣子,再想起她以前就是皇後身邊的丫鬟,不難知道啊。
且皇後當年是待她極好的,為她挑選夫婿,選到了像鄧大人這樣的有誌青年,一點都不奇怪。
可這賤人背主求榮,且毫無遠見,她急功近利,縱然知道鄧大人以後或許有前程,也不願意花時間陪他一步步走上去。
她要找個現成的。
耳邊諸位夫人議論紛紛,漢王妃卻冷笑著問了如意,“如意,說你的事呢,沒瞧上鄧大人,如今可後悔啊?”
漢王妃這話一出,在場所有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如意。
連錦書和鄧夫人都有些愕然,漢王妃竟然說出來了,可見她們積怨有多深啊。
如意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成為這些夫人眼中的焦點。
在雲傾嵐被定為世子那一天起,她就暗自發誓,她不能再是寂寂無名被藏於內院的妾侍。
她要所有人都尊敬她,恭維她。
現在,她隻做到成為焦點,但沒有人尊敬她,恭維她。
數不清的鄙夷視線,像鬼火似地縈繞在她的四周。
她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炸了一下,嗡嗡作響,但那些人說的話卻如此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耳中。
“是她啊?我見過她一次,漢王府的如意夫人。”
“呸,什麼夫人?原先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丫鬟,後來成了漢王賤妾。”
“真是丟人,放著好好的正頭娘子不做,去當個賤妾,丟盡了我們女人的臉。”
“聽聞說,連她生的兒子也不與她親近,顯然是知曉她的無恥。”
羞辱像熊熊火焰把她包圍,眼前是一張張鄙夷的冷笑,耳邊是一聲聲羞辱的謾罵。
淚水盤旋在眼眶,她死死忍住,摁住膝蓋的指尖發白。
忽然,她用盡全力吼了一聲,“不是我!”
這一聲吼出來,卻是滑稽的,缺了門牙,漏風。
眾人哈哈大笑。
如意氣得渾身顫抖,再也承受不住這種譏笑,猛地起身往外跑,憤怒和羞辱讓她腦袋一片空白,眼前景色也成了虛境似的瞧不真切。
“啊……”
她滾下了石階。
沒見血,這石階今日是斥巨資鋪了地毯,如意夫人隻落了個狼狽退場,身後的哄笑聲,估計會成為她有生之年的噩夢。
不過,或許她的有生之年不會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