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時宜自知蘇錦兒是個難纏的,便也放淡了情緒,隻別開目光淡淡開口:“蘇姑娘話不要說的太早。”
“這物證人證皆已齊全,就算你舌燦蓮花,再說出大天來,也是白費唇舌。”
“你不要忘了,前日可是你提醒的我們家老爺,這做事要滴水不漏,小心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說著,他笑著頓了頓,側目又看向蘇錦兒,語氣似是變緩了幾分。
“這一邊給敵人出主意,一邊又自己撞上來的事,但凡是個有智識的人,恐怕都做不出來,不知蘇姑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瞧著他麵色中帶著濃濃的嘲諷,蘇錦兒挑唇一笑。
“哦?我有給你們出主意嗎?賈訟師作為一名狀師,向來擅長用些話術來轉移視線,模糊真相”
“但你應該知道別人的話是不可信的,這次怎麼就大意了?你真以為前日那些話,是我的無心之言啊?”
麵前的姑娘彎著眸子,臉上一副天真的笑容,然而看在賈訟師的眼睛裏,卻隱隱感覺到一絲涼意。
那日從蘇錦兒嘴裏說出的話,還在他腦海中不住縈繞。
“在跟我打這場官司之前,您還是先給自己一個保障,省得以後這惹麻煩的人無事一身輕,您這背鍋的,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原以為她是年輕氣盛,這句話不過是在嘲諷齊老爺行事不周慮,可聽在他們耳中,便成了一個啟發。
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按照老爺的意思,去找孫婆子簽了一張承諾書,承諾這地契是正當所得,如有問題,與齊家無關。
可如今聽蘇錦兒這麼說,賈訟師心裏忽而生出幾分不安。
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思量片刻後,賈訟師也未回應蘇錦兒的話,轉身便往後堂而去。
……
後堂茶室
周大人正坐在桌前喝茶,便聽得下人來報:“大人,賈訟師求見。”
聞言,周大人目光一頓,隨即放下手裏的茶杯,斂眉淡淡應了一聲:“讓他進來。”
不多時,便見賈訟師隨著小廝從外麵走進,周大人便揮了揮手,將房中的下人打發了出去。
待房中隻剩下兩人,隻聽得賈訟師率先開口。
“大人,該做的我們可是都做到位了,您也答應過,會站在我們老爺這邊,這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您可不能反悔。”
話音落罷,周大人抬眸瞟了他一眼,目光中隱隱透出幾分不滿,然而片刻後,卻見他勾了勾唇角,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
“本官怎麼反悔了?你給本官的好處,是意在求本官今日升堂,將那塊地斷給你家老爺,本官在堂上的態度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你們有了地契,地就是你們的。”
“但現在,蘇錦娘說的可不是那塊地,而是地契的來源。這就是另外一個案子了。”
聽得他說罷,賈訟師心下一沉,眉目間也不禁浮現出幾分冷色。
這糊塗縣官,在銀子的事上倒是腦筋清楚的很。
但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也隻能妥協,畢竟這公堂之上,還是他這個知縣老爺最大。
賈訟師平複了情緒,隨即斂起眉目,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上前去。
“那,接下來也要麻煩大人了。”
周大人瞟了一眼,不禁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將銀票又推了回去。
“本官好歹也是個知縣,若不為民做主,豈不是辜負皇恩?”
見他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賈訟師似有若無的蹙了蹙眉,耐著性子道:“大人可是嫌少?那您說個數,小人這就派人去取。”
聽罷,周大人拂著衣裳無謂的笑笑:“你家老爺賺這點錢也不容易,還是讓他收回去,留著給女兒置辦嫁妝吧。”
“本官雖然喜歡銀子,但也知道輕重,有些案子能睜一隻眼閉一眼,本官自然也就不多計較,可有些案子一旦馬虎了,本官恐怕連頭上這頂烏紗都要賠進去。”
“不值啊。”
說著,周大人意味深長的與賈訟師對視一眼,隨即收回目光又緩緩開口:“隻要你們這地契的來曆沒有問題,本官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
“要是真有問題,本官也愛莫能助了。”
話音落罷,便見他擺了擺手。
見此事已然沒有商量的餘地,賈訟師深深吸了口氣,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周大人畢竟是此地的父母官,往後需要仰仗他的地方還多著,若隻是為了這麼一個案子就與他鬧翻,可不是明智之舉。
思量罷,賈訟師俯首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待將孫婆子傳來,周大人又重新坐回堂上,掌中驚堂木驟然落下,驚的孫婆子身形一顫。
自從上次蹲了三天大牢後,她一進衙門便覺渾身冒冷汗。
“孫婆子,本官問你,賈訟師說,你女婿家的地契,當初是你親手交到齊老爺手中的,這地契你是從何而來啊?”
孫婆子攥著衣角,飄忽的眼神中透著濃濃的心虛,好一會才磕磕巴巴的開口回道:“回大人,是……是蘇大郎離家的時候,交給我的。”
聽罷,張氏頓時開口質疑:“不可能!大人,我們家地契向來是壓在箱底的,我夫離家之後,我還曾查看過幾次,直到我娘把我接回家去,從此便再也沒見過了。”
一聽她如此說,孫婆子心裏更是忐忑,臉上的神情也霎時泛起些許不自然。
周大人掃了一眼,不覺皺了皺眉:“你們各執一詞,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蘇錦兒眸光微轉,隨即俯首溫聲道:“大人,可否容民女問孫婆子幾個問題?”
聞言,周大人思量片刻,繼而點了點頭:“問吧。”
蘇錦兒微微頷首致謝,緊接著彎起唇角看向孫婆子:“你方才說,那地契是我父親離家之前交給你的,那他可說過為何將地契交給你?”
孫婆子咽了咽口水,一邊轉著目光一邊回道:“他說,怕他回不來,我女兒再帶著那塊地改嫁,所以就交給我保管。”
話音才落,張氏頓時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孫婆子,眸中不禁蓄滿了晶瑩之色。
她沒想到,自己的親娘竟然會當著眾人之麵如此信口開河,說出這樣一番詆毀自己女兒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