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兒回家後已是月上中天,瞧見擺了一屋子的禮品,她便猜到這些都是白鶴衣留下的。
這人倒也不愛顯擺,下午聊了那麼久,竟對這些隻字未提。
從他的行事風格來看,的確像是個很真誠的人,隻是……送這麼多東西,也未免真誠的有些過了頭。
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值得他花這麼大筆銀子來收買嗎?
蘇錦兒一時有些想不通,可到底也不好白白收了人家這麼多禮,便還是決定去那間酒樓走上一遭。
翌日晨間,她仍舊按照平常的時間出了門,一路往茶樓去做點心。
天色大亮時,她做完糕點便打算離開,卻被夥計叫住。
“蘇姑娘,我們掌櫃的請你上去一趟。”
蘇錦兒放下衣袖眸子裏隱約反思些許思量,隨即往茶樓前堂走去。
才上樓梯,便聽得堂中傳來食客的聲音:“夥計,你們這兒最近做沒做什麼新的點心啊?老是這幾樣,再好吃也會膩啊。”
話音才落,又聽夥計回道:“哎呦客官,這好吃的糕點啊都是要花功夫的,哪能說做就做出來,我們掌櫃的說了,過幾天,過幾天肯定讓各位嚐到更好的點心!”
聽著樓下的談話,蘇錦兒腳下步子不禁微微一停。
平常吳掌櫃倒是挺不愛見她的,她猜想應是那老奸商自己心虛,害怕她會因為分成銀子的事去找麻煩。
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隻要對方不提,那他給多少也就是多少,若被拆穿,找一個借口囫圇解釋了,把剩下的錢再添上也就是。
但今天這麼積極的主動找她,看來是已經不滿足現在的收益了。
蘇錦兒思量片刻,轉身下了樓向夥計解釋道:“我突然想起今天家中還有事,你幫我轉告吳掌櫃,有時間我再去找他。”
“哎?……”還不待夥計再說些什麼,便見蘇錦兒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她一開始就不打算跟吳掌櫃合作太久,進一步的事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談,還是盡量躲著些更好。
出了茶樓,才轉過街角,蘇錦兒便停下步子,思量片刻後往身後的街上去。
走過兩三條街正瞧見一家文齋,她走進去看了看,簡單買了一套素雅古樸的文房四寶,又向掌櫃問了一嘴鬆鶴樓的去處,便帶著東西離開。
一刻鍾後,看著頭上嶄新的牌坊,蘇錦兒站在門外不禁微微一愣。
原以為馨翠坊已是這城中數一數二大的鋪子了,可跟麵前的酒樓比起來,許是連這兒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此時,兩個男子並肩往裏走去,其中一人低聲向身邊的人說道:“聽說這裏的醉鴨可是一絕,走,咱嚐嚐。”
“是嗎?之前沒聽說這有什麼酒樓啊?什麼時候開的?”
“呦,說起這個就神了,聽說這家酒樓的老板有點背景,僅僅用了一天時間就把這邊四家鋪子都收購了,最多也就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改建成了現在的鬆鶴樓。”
“……”
看著兩人的背影,蘇錦兒不禁更對那位白掌櫃多了幾分好奇。
那麼有本事的人,為什麼要跑到這麼偏遠窮困的地方開酒樓?
正當她出神之際,便見昨日同白鶴衣一起來的那位青年,從裏麵走了出來。
昨天他隻遠遠站在一旁,自己倒也沒有注意過,雖說隻是個酒樓裏的小夥計,可是看上去卻十分健壯。
“蘇姑娘裏麵請。”
蘇錦兒回過神,將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這是送給你家掌櫃的禮物。”
青年將東西接過,隨即引著蘇錦兒往裏走去。
一進門,便見寬敞的客堂中已然坐了多半的食客,看來這裏的吃食還蠻受歡迎。
蘇錦兒大略掃了一眼,雖說沒有什麼特殊的擺設,但因為堂中寬敞,光線又好,收拾的十分幹淨整潔,總覺得比別處擺設局促的小酒館,更讓人舒服。
一路隨人往樓上走去,不經意瞟見窗外照進堂中的光線,像是給這個時代蒙上一層淡淡的濾鏡,讓蘇錦兒不禁有片刻停住目光。
“蘇姑娘,這邊請。”
聽得聲音,蘇錦兒回過神,繼而又隨著他往樓上走去。
二樓一半是客堂,而另一邊是單獨的包廂,門前的名字都極盡風雅,讓蘇錦兒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
青年領著蘇錦兒走到二樓的盡頭,在一間名為‘煮雪’的房前停下,隨即輕輕叩響房門,緊接著推門走了進去。
“東家,蘇姑娘到了。”
屋中的男子聞言抬眸,不覺放下手中的墨筆,展眉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起身相迎。
“怪不得今晨聽見喜鵲叫,原來是蘇姑娘要來。”
蘇錦兒眸光微斂,唇角間也微微揚起一絲弧度:“誰若有白掌櫃這樣一張嘴,隻怕走遍天下都不用怕了。”
白鶴衣會心一笑,又接過旁邊青年遞來的禮物,一邊引著蘇錦兒坐下,一邊彎眸道:“姑娘如此客氣,倒讓在下有些不好意思了。”
“比起白掌櫃那些禮物,我送的不過是個心意,還望白掌櫃不要嫌棄才是。”
聽罷,白鶴衣期待的打量了手中的紙包:“承蒙蘇姑娘看得起在下,雖然有些失禮,但我真的很好奇蘇姑娘會送什麼東西給我,不知我可否打開瞧瞧?”
瞧著他泛著微光的眼眸,蘇錦兒不禁微微點了點頭。
和這人相處總覺得有一種自然的熟絡感,倒不像是才認識的人,仿佛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白鶴衣小心的拆開油紙,瞧見裏麵的文房四寶時,眉目間頓時流露出幾分訝然。
“姑娘隻見了在下一麵,就將在下的喜好猜的清清楚楚,著實讓人很意外。”
蘇錦兒倒也沒想太多,隻是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飽讀詩書,出口成章的,所以便試著投其所好罷了,卻沒想到讓自己歪打正著。
“卻也不是什麼名貴的筆墨,比起白掌櫃所用的,隻怕要差得遠呢。”
蘇錦兒斂眸瞧了眼桌上上好的湘妃竹狼毫筆,不由得抬眸瞄了眼白鶴衣。
“筆墨不在名貴,而在於是否合手,蘇姑娘這支筆,對在下意義非凡。”
白鶴衣目光暖似朝陽,落在蘇錦兒身上,仿佛掀去春意的盛夏,熱烈而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