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來人啊！”
“快來救救我們……”
雨下了三天，城中的官兵們就忙碌了三天，在水位瘋漲的時候，用血肉之軀將能看到的人都救出來。
可僅僅靠人力根本沒辦法全部照顧到，而且這個縣城本來就不是什麼臨海臨水的，隻有一條幾丈寬的河流，所以也沒有船隻能借用，一切都得靠雙手。
他們看著房頂上已經有氣無力的百姓們，除了幹著急也沒其他的辦法。
洪水依舊不退，城中就好像是被淹沒的巨獸，隨時都有各種危險。
“看來將軍那邊也成功，不知那些兄弟如何了。”
施救百姓的空隙，有的官兵看向大南郡的方向，兩千的兄弟們別是全軍覆沒。
一想到這幾日經曆的事情，就覺得像是做噩夢一樣，無法想象在水患源頭的那些兄弟會什麼樣。
“嗨，別想那麼多了，趕緊抓緊時間休息吃東西，一會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感慨的士兵被同伴拉了一下，直接塞了個粗糧幹糧，幹巴巴的往嗓子眼裏噎，沒辦法，如今城鎮被淹了，沒有菜和肉，隻有這些東西能進嘴。
他們還好，起碼軍營裏的糧食能撐一陣子，但尋常百姓家，如今已經彈盡糧絕，很多就算現在活著也都餓的虛脫。
而之前的那些叫囂著說崔堇娘是騙子的人，此時更是悔得拍大腿。
“我的房子，我的糧食，我的錢……啊，都沒了，都沒了……”
“老天爺啊，你別下了，城裏都是我們的命啊……”
之前在跑向城門的人此刻都在城外安置，站在簡陋的遮雨棚子裏，望著不斷抬出來的屍體和要死不活的百姓，哭的崩潰。
隻是那麼一瞬間，什麼都沒了，除了隨身的東西，連回家收拾的時間都沒有。
而有的人因為家人在裏麵，總是想要衝進去，可是卻都被攔下來。
“這裏麵的洪水沒退，哪裏是想進就進的，別到時人沒救出來，你們反倒死裏麵。”
守門的官兵將他們給嗬斥開，指著那些在屋頂沒法下來的人，瞧瞧那些，沒吃沒喝沒著落，而他們起碼還能吃得飽全須全尾的站著，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可是我的家人，我的鋪子都在裏麵啊，沒有這些，我怎麼活啊！
都是崔堇娘那個災星，就是她說要發水才發的，我們就該燒死她。”
那些人急的團團轉，絕望之中就找個埋怨的對象推卸責任，很顯然崔堇娘就成了這個倒黴的。
隨著那人的咒罵，其他人也跟著想起這事，紛紛情緒激動不已，那氣憤的樣子，如果崔堇娘在的話，估計都能直接活撕了她。
“對，就是她說的，要不然怎麼能發水。
哼，她走的倒是幹脆，把咱們留下受苦，明明知道要來災禍，怎麼就不能多說幾次，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無辜的崔堇娘成了他們發泄的對象，就好像她真的是罪魁禍首似的，不知道的以為是她挖開了河堤，是她讓洪水泛濫。
過來換班的官兵看著這個場麵，皺著眉頭將腰間的鞭子甩得啪啪作響。
“崔堇娘是你們親娘啊，還多說幾次？之前我們連續幾天示警，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見你們動彈，現在還賴人家崔娘子。
受苦知道埋怨了，孩子死了知道來奶了，之前動手打我們的時候怎麼沒見手軟呢，一不如意就往別人身上賴。
那藥鋪大夫糊弄你們的話怎麼就忘了，有能耐去找他們啊，不就是看崔娘子一介女流好欺負，再這般胡攪蠻纏就都滾出去，我們的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說話的正是之前崔堇娘救下的小兵，發水的那時候，如果不是記得崔堇娘說的往城牆上跑，估計他們也都死在洪水裏。
這些難民都得益於崔堇娘才能活命，可如今他們卻這般詆毀，讓小兵非常氣憤，說話也不客氣。
難民們被懟的啞口無言，再不敢多放一個屁，生怕就連吃飯的地方都沒了，隻能怯懦的退回到棚子裏小聲抽泣。
大雨下到第四天，終於有些放緩，而河道的水位也終於退回去，被淹沒的城鎮慢慢的露出了滿目瘡痍的殘骸。
街道上的店鋪牆壁上全都布滿汙泥，地麵同樣被厚厚的泥沙所覆蓋，如果不用棍棒探路，不知道下一步踩中的是石塊，還是屍塊。
“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你怎麼就不等等阿娘啊。”
“阿耶，阿娘，你們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嗚嗚嗚！”
城中四處都能聽到無助絕望的哀嚎，痛失親朋骨肉的，損失所有財產的，頃刻間一場大水，什麼都不剩了。
就算是千辛萬苦回到家裏，房子在不在還兩說，就算是沒倒，那入眼的汙泥和麵目全非的庭院，同樣讓人心如刀絞。
一具具屍體被抬出，刺激著百姓們的神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都是那個藥鋪的大夫說沒事，咱們才沒走的，他不是說和鴻運糧鋪的掌櫃給咱們兜底麼，去找他評理去。”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好多人都跟著附和，對呀，當時崔堇娘訓斥他們的時候都已經想要走了，結果那孫子跳出來唱反調，非說沒事，現在可好。
“走，找他算賬！”
悲痛的人們亟需一個發泄的出口，呼啦啦的往崔家的藥鋪走去，可是等去了才發現，那藥鋪同樣被衝的麵目全非，大夫們早就不知所蹤，誰會真給他們兜底。
沒有目標的人群像是無頭蒼蠅似的，憤怒無處發泄，又衝向鴻運糧鋪。
坐在房梁上的小夥計看到這麼多人，早就嚇的瑟瑟發抖，指著那掌櫃家的方向忘了之前是多耀武揚威。
“咱們把門砸開拿糧食出來，他們不是說夠大家吃的麼，那就該說話算數。”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大家都覺得合理，撿起周圍的石頭木棍就往門板上砸。
隻聽得幾聲巨響，門被砸開，露出同樣被洪水衝泡的糧食。
但這些也都被難民們爭搶一空，就連後院倉庫裏的所有東西，全都被扛走。
暴行一旦開頭就控製不住，失去所有的難民搶紅眼後，將所過之處的店鋪都給砸開，不管這裏麵是多少人家的心血。
“你們不能拿，不能拿啊，這些都是我們家的。”
“什麼你們家的，誰搶到就是誰的……”
看著街上瘋狂的舉動，一位蒼老的身影站在角落失望又絕望的搖頭。
“亂了，城裏都亂了，早知這樣，我也隨著崔娘子離開了。”